漆黑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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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遇凶险

主簿的话音刚落,身后的捕快就端上来两杯好酒,徐捕快的脚快,掠过正要阻拦的沈荡,先行举杯,用舌头舔了舔酒杯后一饮而尽。

“好酒哇,我每次来丰县,都要来上这么一口。”

“徐捕快喜欢就好,不如移步院内,我等奉县令之命,早备好了些简单的酒食。”

徐捕快点点头,挎着刀朝主簿手指的方向走去,沈荡张嘴想要推辞,却也觉得有些下不来台,他摸了摸肚皮,一上午的路程的确有些劳累,他想,或许先饱餐一顿再开始查案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丰县不愧是大县,主簿口中简单的酒食,让沈荡这个少林弃徒开了大眼,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林子里跑的,光是汤就上了三道,沈荡对于吃肉这件事还不甚习惯,徐捕快可不管这些,敞开膀子放开了吃,主簿不停地敬酒,徐捕快喝得有滋有味,脸上写满了欢快,写满了对这一次公务之旅的满足,沈荡用胳膊肘碰他,暗示他少喝,徐捕快则像是失去了手臂知觉一样尽情尽兴地享用。

终于到了午后,酒足饭饱,徐捕快晃晃悠悠地提起到,顺着主簿的指引,去了一间十分体面的客栈休息了,沈荡打着嗝,抱着双臂跟在身后。

他也知道,吃了人家又喝了人家,再摆出一副臭脸不合适,他索性也跟了进去,在自己的房间里安顿,他把刀挂好,第一件事便是打坐修行,嘴里念着师父传授的经文,隔壁房间的呼噜声传了过了,对他丝毫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打坐时间已满,沈荡又在房内打了一套长拳,方觉得先前的酒肉实在是有些腥臭。

他带上刀,自己走出了客栈,直奔听秀访。

路上,他再次为丰县之大感到震惊,在饶县,走完全县所需的脚程不过半个时辰,现在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还多,眼前的景物却还像是刚出客栈一样。路上行人众多,也没人像在饶县一般对他频频侧目,大家在意的只是他手中的刀,若是看见他这张平平无奇的脸,没人会给他让开一条路,但若目光下移,路上行人望见他手里的刀,看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似乎又出现了几分不平凡的气质。

凭着手里的刀,他在人群中很轻松地趟出一条路来,走到一个路口,他要了碗茶水喝,顺便问了问卖茶水的老汉,听秀坊要怎么走,那老汉低头看了他两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抬手指向了西南方,杨休点点头,放下茶碗,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搁在边上,又开始匆匆赶路。

快到听秀坊,街景完全变了,路的两侧全是各式各样的酒家,天色没晚,还没到他们开业的时间,但凭着门口装潢就能评判出这儿入夜之后的繁华。楼也高了,足够喝多的酒客接着酒劲眺望远处的城墙,几家酒肆半掩着门,依稀能瞥见里头有人手正搬着一坛又一坛的酒。

听秀坊的牌子离这个少林弃徒越来越近,他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刀把。

那块门牌子下,站着一个瘸腿的男人,他嘴里咬着一根稻草,眼神在他身上游离,沈荡被他打量得有些不舒服,抱了抱拳,先行表明来意。

“在下饶县捕快,奉命前来调查郑安朱死亡一案,烦请...”

那瘸子没听他说完,闪了个身子走进听秀坊,沈荡跟上:“烦请阁下请金老板出来说话。”

这话让瘸子停下了脚步,对他冷笑一下。

“就你也配见我们金老板?”

瘸子继续往前走,这速度不比腿脚健全的男人慢,沈荡倒是不急,双眼使劲看着听秀坊内部的装饰,一为断案,一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这听秀坊里,和一般的豪华酒肆倒是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他们是从一扇侧边的小门进来的,进来后,豁然开朗,梨木的大楼梯通向二楼,二楼摆着无数个关紧门的房间,要不是门口挂着房牌,沈荡真分辨不出来这房间和那房间看上去有什么区别。

瘸子走着,忽然停下,转身看着沈荡,嘴里发出一些不满意的呻吟。沈荡也停下,跟他在昏暗的听秀坊一楼对视。

“你不是要查郑安朱吗?我带你去她房间啊!”

瘸子说话声音很大,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沈荡倒也没有在意,他在少林寺里习惯了低眉顺眼,只是加快了脚步,跟着瘸子上了二楼。

咚咚咚,咚咚咚,沈荡匆匆上了台阶,一下子就走到瘸子身旁。瘸子还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转过脑袋想吐口口水,囿于他手里的刀,这口口水还得咽下,两个人走到二楼角落里的一间房,这时隔壁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从里头钻出来一个地皮流氓一般的人物。

瘸子下意识往沈荡身后退了一步。

“死瘸子,谁让你来二楼的?”

“二当家让我带捕快来看。”瘸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

“哦?是二当家说的?”

那流氓穿好上衣,跺着脚走近,沈荡再次抱拳:“在下饶县捕快,奉县令之命来调查郑安朱被杀一案,烦请..咳咳,烦请配合。”流氓样的人毫无反应,抱着手臂站在原地。

“说完了?”

他冷冷地,沈荡点点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接着越过沈荡,一脚踹在瘸子的那只坏腿上:“这就是郑安朱的房间,随便看吧,那不知死活的女人早不在我听秀坊里了,起来!瘸子,起来!”

他突然怒吼,沈荡瞥见他脖子上刺着什么图案,沈荡想看清楚,但下一秒,瘸子刚扶着楼梯旁的护栏站起来,重又被他一脚踹了下去。

“对,滚下去,二楼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臭瘸子,谁说都不管用。”

说完话,那流氓整理了一下衣衫,路过沈荡时用肩膀狠狠撞他一下,但他不知道沈荡有过扎实的少林武术功底,讲究的就是一个硬桥硬马,这一撞反倒给自己带来了一些淤青,沈荡扭过脖子瞪着他,他白了一眼沈荡,走进房间后关上了门。

关门前,那流氓样貌的人物又操着那高人一等的语调说:“手脚要是不干净,敢拿东西,我打断你的手。”

听秀坊又恢复了寂静,沈荡朝一楼看了一眼,先前耀武扬威的瘸子现在像是个儿童医院里的小病人,抱着受伤的腿脚,还坐在地上,眼里似乎要挤出几滴眼泪来,沈荡摇摇头,推开郑安朱的房门,一股陈旧的灰尘扑面而来。

房间里,挂满了浮华的装饰,一根镶着廉价宝石的簪子掉落在地上,沈荡拾起来摆在桌上,桌上这样的首饰更多了,耳环,头饰,首饰上的灰尘告诉沈荡这间房子的确少有人居住,沈荡拉开抽屉,一股子腮红的腥甜感冒了上来,沈荡捏着鼻子,在女红当中翻找了一阵,玻璃罐子乒乒乓乓地响,却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他走到拉着红色幕帘的床旁,翻开被褥,又是一阵灰尘,枕头里,没有藏着什么东西,床底下,摆着一只木箱子,沈荡弯着腰把箱子抬出来,没上锁,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衣服,沈荡皱着眉一件一件地翻出来检查,又一件一件地把它们塞回箱子,把箱子推回去前,他再次检查了一圈床底。

还是什么都没有。

奇怪,这听秀坊按道理人流许多,一个稀松平常的妓女走了,为何她的闺房还一直为她保留?

啊,是了,一定是他们的二当家对郑安朱还有所留恋,所以一直为她留着房间。

可既然是有所留恋,为何要把她放走去干仙人跳的生意呢?

沈荡陷入沉思,不知不觉中坐下,自己的容貌在梳妆台上的镜子里出现。他把刀也放在桌上,仔细回想着前一天晚上发现尸体时的细节。

身上的衣服?

为何丢进水井?

是用什么刀砍头,才能砍得如此利落?

莫非是狗头铡?

天色越来越暗,窗外自然也是热闹起来了,酒肆逐渐开张,门外也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女人说话的声音,沈荡留意着那流氓,他似乎还在隔壁房间。

他是做什么的?

防贼?

有贼人敢偷听秀坊?

思来想去,沈荡觉得那流氓也是金老板为自己设下的绊子,刻意监视自己。

瘸子一人不放心,还要塞进来一个流氓?

他好像听见了徐捕快的声音,立刻起身想去寻找,却又想起来刀没拿,他转身回来拿到,目光落在了镜子上。

这铜镜,好像是新的,没错,几乎没有灰尘,木头的花色也和这屋内的花色不符,沈荡把那面厚重的铜镜从台上取下来,接着用指头敲敲背面,发出一阵清脆的回响。

得拆开检查才行,沈荡心想,可是这铜镜看似做得坚固无比,要如何下手才是,大力金刚指或许可以一试,沈荡抬起右手两根指头,正运气凝神时,忽然又想到隔壁的流氓此刻或许正侧耳听着自己的行动,在这里动手的确不妥。

沈荡干脆将这面人头大的铜镜塞进怀里,大摇大摆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一走出去,门外路过的人可都被吓坏了,尘封许久的房门,房间主人前一天晚上被发现死于非命,任何人都会被吓一跳的,更何况还是一群女人,一群美丽的女人。

沈荡低着头,假装镇定地从她们震惊的眼神中穿过,径直向下走,现在还早,还没有多少男人上来寻欢,一楼也有许多可以喝酒的包间,此时那里才是战场。

沈荡转头朝来时的小门走去,却被不知从什么角落冒出来的瘸子挡住。

“沈大人,哪里去?”

“回衙门复命,有事?”

“我自然是不敢有事,我们二当家的有请,沈大人不知,我们二当家的对那郑安朱照顾有加,听闻她死于非命,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难过,所以特吩咐小人再次恭迎,请沈大人内厅一坐,我们二当家的有密语相告。”

果然,沈荡心想,自己的推理还是有几分正确的,他掩盖住心中的喜悦,皱着眉让过一个已经喝得烂醉的男人,看着内厅的方向,犹豫片刻,等瘸子再要开口之际,他说:“那就请带路。”

瘸子转身,带着沈荡进了内堂。

内堂相比于外堂,装修得内敛了许多,但仍能看出所花金额不菲,正对门处,立着一只丹顶鹤的标本,那鹤正抬起一只足尖就被猎户射死,去内堂包间的路上拐角处,全都摆着白底蓝花的大瓷瓶,只需稍微用心就能看出这花瓶上所画的故事皆有所联系。

拐了一个大弯,路过一片露天的日式庭院,庭院中间立着一根看似朝气蓬勃的细竹子,不知为何只有一根,沈荡忍不住多看了一会,没想到前头的瘸子突然停下了脚步,一扇敞开的门正等着沈荡。

沈荡收回目光,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沈大人到来听秀坊查案,有失远迎。”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沈荡盯着她,不敢相信。

“怎么了,我头上是沾染了什么东西?沈大人?”

“没有没有,是我觉得你像一个故人。”

“哦?是哪一位故人,可否细细道来。”

“是我少林寺庙里烧火的头陀。”

沈荡故意呛她一句,她却也不生气,只是喝了一口酒。

“方才看见沈大人,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小院里的竹子,不知是沈大人看出了什么端倪没有?”

“端倪到没有,只觉得那竹子虽看上去笔挺,其内部早已腐烂,怕是时日无多就要枯死了。”

“哦?沈大人这话何以见得?”

“大人不敢当,在下只是饶县一名小小的捕快,我之所以说那竹子快死了,倒也没有什么得体的理由,只是觉得诺大一个庭院,却只栽着这一根细竹,我若是那竹子,自也不想多活。”

那长相美艳的女人哈哈哈地鼓起掌来。

“好眼光,沈大人,那竹子是我花费重金从东瀛京都移植来的,原本要了七颗,路途遥远,船上就死了五颗,只剩两颗,栽下去时又死了一颗,大人,好眼光,可否与小女子同饮一杯?”

沈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又鼓起掌来:“好,真男人喝酒从不皱眉,接着来罢?来人,倒酒!”

左右年轻的一男一女突然出现,年轻的男孩画着像是戏台上的浓妆,扶着酒杯,右侧的女孩轻轻地抬起酒瓶,她素面朝天,只是眉眼间就能看出一副美人的胚像。

“大人莫见怪,是听秀坊的规矩,不知大人喜欢哪一位陪你饮酒?又或是同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荡却说:“我看不必,听门外瘸子说,阁下是有关于郑安朱的密语相告,既是密语,”沈荡瞧了这两人一眼,“那旁人还是不听的好。”

那女人猛地站起来:“说的是,你们记住,是沈大人不要你们听的。”

她接着从腰间拔出长剑,刷刷两剑斩下了四只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