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可疑电话
除了工作,我确实极少花时间、精力、和情感在男人身上——包括子谦。
我带着一种莫名愧疚感,跟着刘哥和小龙,到了曼谷的 JTC。
那里有秦子谦经常来往或交易的珠宝商,很多人都认识刘哥和秦子谦,有法国人,香港人,马来西亚人,印度人,斯里兰卡人,但更多的是泰国人和中国人,他们给的信息,并不比我之前知道的多。
因为秦子谦失踪前,每天都会跟我发微信,告诉我,在哪里,干了什么。
简而言之,秦子谦到泰国曼谷的当天,在JTC附近的holiday inn住了两个晚上,于第三天的中午坐车到了尖竹汶,住进了中国珠宝商喜欢住的短租公寓——KIM apartment,在宝石交易大厅租了个柜台,三天之后,就没有联系了。
在JTC三楼,一位斯里兰卡珠宝商告诉我们,秦子谦在他手上买了一对火彩、净度、颜色都很好,约2.5克拉一颗的无烧皇家蓝宝石,说是给未婚妻定制耳钉。
虽然这两颗不大,但我估计重镶后,也要七八万了。
他看着我,突然用英语说:就是你,我看过你相片。
我的愧疚感更重了,他说从泰国回深圳给我一个惊喜,想来就是求婚了。
天色已晚,刘哥在holiday inn开了两间房,问我想不想去看曼谷的夜景,以及酒吧街,有一条街道,全是人妖陪酒,特别有趣。
我哪有心情?拒绝了。
刘哥说:你这个人啊,年纪轻轻的,真是无趣又死板,你活得有什么意思啊?我和小龙去酒吧,你要是有事,给我们微信。
我只得点头,回到酒店,想着秦子谦,小孔雀,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跟刘哥他们一起吃早餐。
刘哥说,昨晚见到一个叫“阿哈姆”的斯里兰卡朋友,对方说,子谦到曼谷时,因为等宝石证书,约他一起吃了一次饭。两个人约好,三个月后,阿哈姆跟他一起到斯里兰卡走一趟。
这个阿哈姆是个broker,外国人要去那些偏僻甚至危险的矿区找宝石,会找当地人做向导,才能更安全。
全世界有不少broker就周旋在泰国、斯里兰卡、缅甸、博茨瓦纳、马达加斯加、俄罗斯、巴西、印度……这些珠宝市场里,他们陪宝石商做一些必要的探宝辅助工作,尽量保证雇主的安全和日程。宝石成交了,他们拿提成,没成交,由雇主承包他们的一切费用。当然,既然雇主要去那么远那么危险的国家求购宝石,只要不是特别大的意外,没有不成交的,只是多或少而已。
“阿哈姆,我们认识好多年了,你有什么就问,”刘哥跟我说,“子谦跟他说,这次到泰国复检一颗蓝宝石,卖给一个印度大珠宝商,以前两人有过合作,已经收了定金,但那印度宝石商,还没有朋友能联系到他。”
可以把阿哈姆的微信号给我吗?我问。
“跟他约了十点见面,快来了,我要他带我们到china town去打听那印度珠宝商的消息。”刘哥边吃边说。
“谢谢你!刘哥。”我眼里全是感激,因为不知道如何回报刘哥。
“你可真啰嗦!”刘哥说。
我看着他,这是个看起来很糙的男人,但在这里吃早餐的样子,又极其优雅自然。是个活通透了的人,能上能下,能屈能伸。
小龙一直微笑着,不多言不多语,眼中满是对刘哥的敬意。
刘哥却不客气:小龙,别看你是学地质专业的高材生,你就只停留在书本知识上,我让你多下矿,多到宝石市场看真正的宝石,还要舍得花本钱买原石,你不上几次当,你就不长记性,就不会深入到石头里去看石头的真相……
小龙笑道:我前两天才吃了一次亏,花了1千美金,买了块红宝原石,切磨出来后,大概可以卖,嗯,50美金——要是运气好的话。
刘哥和小龙故意把话题往轻松的方向引,我不能不领这情,也附和笑着。
10点刚过,一个又高又瘦,满嘴白牙,笑得好像全世界的阳光都在眼睛里的黑人,健步如飞过来。
一见到我,用自来熟地语气说:昵号,昵号漂亮。
我礼貌地起身点头握手,这就是阿哈姆。
说了这几个汉语词后,阿哈姆就词穷了,开始用英语交流。好在对方说的都是常用语,我听得不太吃力。
阿哈姆说了半天,和刘哥转告的信息差不多,只补充了一个小细节:两人吃饭时,秦子谦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很激烈地用中文争吵大约有两分钟,挂断手机后,秦子谦沉默了一会儿,很快情绪就恢复如常了。
这个电话绝不是我打的,因为我没主动给子谦打电话的习惯,而且我们主要是微信交流。
秦子谦的自控力极好,性格算是温和了,什么女人,能让他当着外人的面失控呢?
我们四人开始动身去china town。
街上到处可见带大金链子的人,个个黑不溜秋,少有的几个白净人,一看就是外国人。
阿哈姆和刘哥熟门熟路带着小龙和我往街道里去,走过一间又一间宝石商铺,隔着玻璃窗或敞开的玻璃门,可以看到一屉屉一箱箱一格格,美轮美奂的彩宝,钻石、红宝石、蓝宝石、尖晶石、祖母绿、海蓝宝、猫眼、石榴石、橄榄石、达碧兹、锆石、金绿宝石、红绿柱石……
“都是真的吗?”我忍不住问。
“全是合成或玻璃做的,”刘哥指着窗玻璃里一块蓝色宝石道,“看到这颗星光蓝宝吧?要是真的,最少一个亿人民币以上。”
“那这种值多少钱?”我问。
“我看看,这个合成不错,需要技术含量,中国还没这样的工艺,应该也要几千块人民币了,”刘哥说,“上次子谦带个客户来,买了十几只,对方很满意,要给他好处费,他一分不收,这傻子。”
我说:他就是这么傻的人。
刘哥带着我们,问了好多家他之前有过交易的认识的珠宝商,都说最近没见到秦子谦。
终于,在一家明显货物更充足,看起来更明亮的宝石批发店里,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印度人,男的二十出头的样子,女的三十出头,第一眼以为是夫妻,刘哥说他们是姐弟。
刘哥跟他们很熟,用英语寒暄了两句,问他们最近有没见到秦子谦。
姐弟俩都摇头。
“最近有没有你们印度人收大货?”刘哥问。
姐弟俩到柜台靠近里屋的地方,面对面,细声地快速地说着印度英语,好象是在商量着什么敏感的事情,要不要告诉我们。
最后,他们走过来,对我们摇头。
刘哥也不多说,让他们拿出货来,挑了两颗要火彩没火彩,要形状没形状的红宝石原石,花了两万多块钱。
再问秦子谦的事,印度姐姐说,有个印度珠宝商,大概半个月前,约一些在泰国的印度朋友吃饭,让他们帮找尖货,要百万以上的,其间无意中说,要买一颗稀有大克拉蓝宝石,100多克拉,是中国人的货,买没买到不知道。
刘哥要了那印度人的电话号码,拔过去,停机状态。
再打听下去,依然没新线索,倒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子谦的口碑极好。
珠宝商们都说,秦子谦每次来泰国,都会免费帮中国珠宝商带一些合成宝石,他自己从不碰合成宝石,但是也不会说做合成宝石生意的宝石商们半个字的不好,而且,他从不去酒吧街。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很自私。
我想起无数次为了客户,推掉和子谦相约的时间;想起每次他在外兴奋地给我打电话说开心事,我敷衍了事的样子;更想起他一次次想安排假期去旅游,我扫兴地拒绝。
如果时光重来,我是不是可以做得更好一些?
我也不敢肯定——因为我太没安全感了,总觉得一天不努力,明天就会被深圳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