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残暴
对于此行结果,刘珩心中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因为他和董卓之间的地位差距,实在过于悬殊。
说的再直白点,他对董卓来说毫无价值。
即使是数代先辈积攒下来的那些在他看来算是颇为厚实的家业,在董卓眼里也根本算不上什么。到了郡守这个级别,单单每年经手的赋税都是以亿为单位,金钱事实上已经变成了一串数字。
至于说投身门下,就更不可能了。
刘珩身上哪有什么值得董卓冒险得罪宦官集团的东西。
论武,董卓出身军旅,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军汉,不差刘珩一个。
论文,他刘珩有什么文采?
别说什么透露历史震惊董卓。
空口白牙说些大话,就想让被奉为上宾?
怎么可能。
但凡刘珩说了一些不该说的,等待他的一定是严刑逼供,绝不会有第二个下场。
坦白讲,如果不是刘震留下的佩剑,刘珩根本连董卓的面都见不到。
当然,就算见到了也没什么作用。
董卓并没有给刘珩太多说话的机会,表达拒绝之意后,勉励了后者几句,就直接端茶送客。
刘珩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并没有继续尝试。
一次短暂的会面就算结束了,整个过程堪称虎头蛇尾。
在侍卫的监视下,刘珩骑马离开了传舍,将手中佩剑放到身前,端详片刻后幽幽叹了口气。
此行没有达到目的,就意味着蚩尤里刘氏一族不会再有任何靠山,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
他们必须直面赵谦、韩康给予的压力。
怎么办?
刘珩也有些绝望。
刘预跟他的关系自不必说,跟亲兄弟没区别。
就算不提刘预,枣娘也是刘珩看着长大的。
如今遭遇难处,他岂能视而不见?
刘珩拔出长剑,剑身在阳光的照耀下异常晃眼,晃得他眯起了眼睛。
......
返程时,刘珩走的主道。
骏马疾驰之下,四十里路只用了半个时辰。
刚靠近蚩尤里,就看到一个熟悉的瘦小身影独自坐在一辆牛车上低声哭泣。
“枣娘?”
等看瘦小身影面容,刘珩很是惊讶:“你不是回家了么,怎么一个人在这?”
刘珩翻身下马,走进牛车后才发现,车上竟然还放着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品,顿时脸色一变。
枣娘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鼻涕,眼睛红肿,抽泣道:
“呜呜......大兄,郎君不要我了,呜呜。”
“什么?!”
刘珩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人呢?”
“他......他把我送到这里,就回去了。”
“好好好,真是好样的!”
刘珩怒极反笑,扫了一眼牛车上的东西,“这么说来,你们算离了?这些东西,连同这辆牛车,都是你出嫁时带去的东西?”
“是我的嫁妆。”枣娘点点头,又捂着脸哭着摇头,“他以淫为由,把我休了......呜呜呜。”
“竖子欺人太甚!”
听到“休”这个字,刘珩瞬间勃然大怒。
然而,看着眼前这个孤苦无依、连娘家都不敢回的瘦小女人,他只得强压怒火:
“走,大兄带你回家。”
他一手牵马一手拉着牛车,朝蚩尤里走去。
无论如何,先回家再说。
就在此时,枣娘的声音在刘珩背后幽幽响起:“大兄,我想通了,让我去给那人做妾吧。反正我也没人要了,去侍奉那人,也算替家里出了份力。如果侥幸得了些恩宠,家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刘珩转过头,发觉她已经擦掉了脸上的污迹,神色变得平淡。
除了一双仍然红肿的眼睛,几乎看不出异样。
他盯着枣娘失去光彩色泽的眼眸,心里一抽,脸上挤出笑容:“没事的,大兄会想办法的。”
枣娘冲刘珩咧嘴笑了笑,没再说话。
一路沉默。
刘珩牵着牛车走进里门,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叹息:“唉,实在不行就从了吧。给韩主簿做妾,总比被县君看上强。”
他转身望去,发现说话之人竟是韩康留在蚩尤里的两名佐吏之一。
此人年岁较长,脸上皱纹横生,一双眼睛也浑浊不堪。
刘珩停下脚步,拱了拱手:“敢问长者此言何意?”
“韩主簿虽然贪财好色,但对身边人还算不错,勉强算个好归宿。”
“县君对身边人不好?”
“不好?嘿嘿。”
那佐吏四处看了看,见周围没有其他人,方才低笑一声,“如果只是不好,那真是我安邑县父老子弟的幸事!”
“你可知县君上任半月,从乡里间纳了多少女子进门么?”
“五十多个。”
佐吏伸手比划,然后停顿了下,眼帘低垂,“你知道这五十个女子,现在还剩下多少么?”
刘珩悚然一惊:“什么叫还剩下多少?”
“就是字面意思的剩下多少。”佐吏看了刘珩一眼,脸上已经完全没了笑意,“还剩三十多个。其余的,都已经死了,被虐杀的。”
“......”
一时之间,刘珩脑中里空白一片。
这种事情是编造不了的,佐吏也没理由骗他。
只是,这短短几句话给刘珩造成的冲击,甚至远远大于贼匪屠戮里民。
他吐出一口浊气,冲佐吏离开的背影再次拱了拱手。
将枣娘送回娘家,没理会里面传来的怒骂声、哭泣声,刘珩满身疲惫地回到了自家坞院。
也不脱衣,径直往床榻上一摔,再不想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刘珩感觉有人靠近,猛地翻过身,发现宛娘弯腰站在床沿,正准备脱他的靴子。
“主人,先洗洗脚再睡吧。”
“嗯。”
刘珩回应一声,身子却平躺着一动不动。
宛娘也不在意,先端来一盆热水,又蹲下身帮他脱掉靴子,捧着两只脚放进水里,双手轻轻揉捏。
水稍微有点烫,但泡脚刚刚好。
刘珩舒爽的哼唧一声,感觉身上的疲惫一下消去不少。
一直泡到热水变温,宛娘才把刘珩烫红的双脚拿出来,擦去水渍。
许是蹲着不顺,宛娘索性跪坐在床边,将手里的一双大脚放到自己胸前继续揉捏。
“主人,不管怎么样,千万别抛下奴婢啊。”
刘珩目光微凝,淡淡道:“怎么突然这么说?好好地,我怎么会抛下你呢。”
“奴婢不知道,奴婢就是有些慌。”
宛娘低着头,手里动作不停,“自从主人苏醒,奴婢就感觉主人变了很多,但具体又说不上来。这几天每次看到主人,奴婢就心惊胆颤的,很害怕主人不要奴婢了。”
刘珩看着面前低眉顺目的温顺女人,心里有些感叹。
到底是这个世界上,呆在他身边最久的人,从细微处就能发现端倪。
他想了想,笑问道:“如果有一天,我把家业败光了怎么办?”
“奴婢可以干活的。”
宛娘连忙抬起头,“奴婢会种地会织布,也能养牛马,能给主人挣钱的,主人千万不要把奴婢卖给别人啊。”
刘珩愣住。
有心想解释一下,她理解错了,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只是看向宛娘的目光,变得柔和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