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麒麟子
周遭仙苗尽皆瞠目，眸中满是震骇，齐刷刷将目光投向李九，仿若目睹了星陨月坠般不可思议。
诸仙师亦皆停驻动作，侧首凝视，目光如炬，自其顶至踵细细审视，似要将他里里外外剖析透彻，仿若在望蒙尘璞玉乍露华光。
玄符道人望向李九被血布包裹着的右手，在沉思片刻后，唇角微微上扬。良久，那丝弧度愈来愈大，最终化成爽朗豪迈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受恩莫忘！
竟和望归他所说如出一辙！
这般心性，不愧为上等。
如此麒麟子，入你微符山，可惜了。”
他纵声大笑，满面欣悦，哪还有先前半分不快之意？
尽是欣赏和惋惜！
“玄符，你！”
清篆道人眉头微蹙，刚欲开口。
“清篆。”
一直闭目的箓尘道人，赫然睁开眼眸，轻声呵止清篆道人。
“既仙苗已做出选择，便将其带过来吧。”
清篆道人深吸灵息，闭目诵诀，最终并未多言，示意李九跟随，朝箓尘道人方向迈去。
玄符道人脸庞含笑，浑不在意。
只是...
在李九擦肩而过时，望着他那单薄，却挺直落松的背影，轻声开口：
“不知家父是哪位鸿儒？”
李九的步伐微滞，顿了顿，平静回应：
“家父仅为落魄牛倌，目不识丁，不足挂齿。”
玄符道人先是一怔，随即再度抚掌大笑。
“果真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好一个牛倌！
好一个牛倌啊...”
...
在李九敲定去处后，诸多仙师的眸光，落在了吴尚品处。
许多排名靠后的仙山仙师，眼眸明显热切了很多。
显然...
瞧准了吴尚品心性不佳，或可以利动之。
李九本以为他会去往篆墨山...
却谁料，他在犹豫片刻后，高举的灵心信上，显露的竟是微符山！
清篆道人将其引回，挺胸昂首，笑若春花绽，喜意尽染颜。
只是，她的眸间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心疼。
箓尘道人凝视此景，目光深邃，仿佛察觉了什么。
随着吴尚品敲定去处，全场的焦点，再次沦落到了方华身上。
那位...清篆道人口中，立下毒誓，非入微符山不可的方华！
“箓尘，我打赌，方华他将效仿李九之举！”
清篆道人粉腮之上，梨涡浅现，笑意中满是对自身的笃定。
一双美眸，牢牢锁定在方华身上，满是期盼。
事实似乎真如她所料...
方华果真也如同李九般，只查看了六封灵心信，任由微符山信件高悬空中，便缓缓将选择举起。
——篆墨山！
清篆道人脸颊笑意僵住，双眸瞪圆，直勾勾的望向方华那油滑的脸庞，似头一次认识了他。
“因利来者，必因利而散。
唯志同而道合，心契且神交，方可历风雨而弥坚，经沧桑而不散，共赴漫漫仙途。”
箓尘道人薄唇轻启，声若幽钟，初听淡冷，愈听愈感语重心长。
清篆道人轻咬下唇，朱唇微颤，美眸睁大，似失魂落魄，又似要将这一切深深铭入神识深处。
随着时间流逝，一名名仙苗已选择好了仙山。
清篆道人在余下时间中，似真听了进去箓尘道人的劝诫，不再写信招揽。
很快...
诸位仙苗均以选取完仙山，金光和字迹在玉璧上悄然褪去，一场分配新鲜血液的盛会到此结束。
除微符山身旁仅李九，王七，吴尚品三位仙苗外，最少人数的仙山，都拥有六人。
“启程回微符山吧。”
箓尘道人淡淡道。
随后，便向旁一直那成群的仙鹤招手。
顿时，五只仙鹤翩翩而来，低下头颅，将微符山一行人驮负，向远方而去。
一批又一批的仙山众人，如法炮制，离开此地。
不多时，仅剩玄符道人一行人。
他望着天边渐行渐远的黑点，笑容收敛，眸光深邃如海。
“玄符师兄，微符山可是有猫腻？”
负责另一测灵点，同属篆墨山的一位女性仙师，轻声开口。
似在探寻为何如此境地，微符山竟也夺下了灵根九缕，灵根八缕的仙苗。
“不，是清箓那丫头，竟私自拿自身贡献点补贴仙苗，喊出了两千点的高价罢了。”
玄符道人淡淡道，随后，又将眸光停留在方华身上，饶有兴致：
“如此高的条件，你为何不如同吴尚品一般而去，反而将一切在信中如实相告，毅然来了只给你一千贡献点的篆墨山？”
方华神色恭谨，双唇轻启，微微吐出一口浊气，道：
“仙师明鉴，小人自知不如那心性上等的李九，可于恩义之前，将一切抛之脑后，纵身死道消亦甘之如饴。
但亦不是那心性劣等的吴尚品，看不清形式，为蝇头小利而利欲智昏。
小人仅仅不过是一位想在漫漫仙途中，多走一步的普通人罢了。
普通人...是没有资格去赌小概率事件的。”
听闻方华的话语，玄符道人的脸庞再次绽放笑容。
称赞道：
“不错。你倒是深知自身斤两。
但不必妄自菲薄，有时，懂得顺势而为，犹胜天赋灵根。
这便是顺天时，知天命。
在这方面，或许你可赞一声麒麟子！”
“小人谢仙师谬赞！”
方华双手环绕，身躯前倾，深深一鞠，头埋的极低，极低。
玄符道人收回视线，又将眸光注视向遥远天际，轻声呢喃：
“此间事了，等望归归来，便启程返回篆墨山吧。
那位...可是真正的麒麟子啊...”
...
另一处，仙鹤凌峰，白羽耀日。
一座座山头于其翅下匆匆掠过，峰峦间缭绕的云雾似轻柔纱幔，被其一一穿透。
坐在仙鹤上的吴尚品，望着前方仙鹤上的箓尘道人，心中暗叹：
“锦上添花，怎又抵得过雪中送炭？
况且篆墨山已有下品灵根仙苗...定全力培养，又怎会有余力兼顾他人？
倒不如押注微符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与李九也同为杂灵根，仅差一缕道韵。
先谋划自身，到时再审时度势，伺机而动...
不懂权衡利弊，怎又能称得上麒麟子？”
于浩渺云雾之间，箓尘道人端坐在仙鹤之背，衣袂飘飘，忽唇启轻声，淡漠开口：
“微符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