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必要的牺牲
林子安与独孤伽罗交流后，后者同意了。
白发苦手少女深深弯下腰来：
“这就够了，感谢您的帮助，无论成与不成，我都会将答应的报酬给予您。”
“如果找不到能唤醒他们的人……那大概，这就是他们注定的命吧。”
林子安感叹道：“但愿能抓到几个顾问吧。”
他心底也没有抱太大期望，乌鸦帮那些高层顾问团的人必定知晓了夜乌死亡的消息，只要不是傻子必定第一时间提桶跑路。
“他问道：“你身上的魔气还是可以拔除的，要不要先为你治疗。”
独孤伽罗摇头拒绝：
“我再撑个两三天不是问题，还是先找人吧，时间要紧。”
林子安指使她将这些入魔的猛虎帮流浪子们塞进了那个直通神殿的通道内，稍加伪装便不会有人找到这里。
他带着独孤伽罗一起寻找，这女孩的天赋能力或许对找人有帮助。
乌鸦帮本部已经人去楼空了，最后斗争时大部分人手都撤离到了鸦谷后勤区域附近，那些顾问们的据点也在那里。
遗迹出现后鸦谷周边的地形剧烈变化抬升，两人便决定先从下陷的这片区域搜查逐渐靠近鸦谷，这些深层区域归义军的人还没查到这里。
林子安破妄之眼全开，搜寻着那些魔气淡薄近乎没有之处。
乌鸦帮制造的惰性魔气在全镇弥漫开来，几乎到了每一寸土地，正因如此，那些反而魔气最为稀少的地方反而是异常的，尤其在鸦谷这个特殊的地方。
很简单的推理，那些技术顾问们研究制造魔气产物，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自己愿意染上那些东西，实验所需环境也必须是隔离安全的。
根据这几点沿途找了五六个地点，有些是躲藏的幸存者，林子安没有打扰，有些是黑帮成员内讧，想将其他人赶出去自己独占，每个人都带着四处抢来的钱财，林子安给他们所有人一个痛快，免得将来祸害正常人。
跨过一条半米深的地缝，两人越过几卷钢材砖石堆积的空地，这里四处没什么尸体，较为干净，一旁小道上还种植着两排果树，几十米外有一栋三层小楼。
“这里还没有装修完，看周围环境，咱们可能找到那些顾问住的地盘了……但愿人还在。”
“嗯。”
两人逐渐靠近那栋三层小楼，林子安状若无意地看向这位一直沉默不言跟随的少女，问道：
“你和你的同伴们关系很好吗？你完全可以丢下他们不管的吧。”
“依我看，靠你自己迟早也能把体内魔气拔除，你的体质是特殊的。”
独孤伽罗沉默了两三秒，道：
“我和同伴们的关系比一般帮众好些，但说是朋友……应该不算，流浪子们之间竞争很激烈，只有头三名才能有最大的好处，而且和其他人差距会越来越大，因此所有人都拼命挑战自己的上一名，隔三差五死人是常有的事。”
“我只是恰好……我的天赋让我站在了第一名，我不信任他们，他们也不信任我。但每次命令他们是会听的，他们知道跟着第一名能得到利益，仅此而已。
“猛虎帮没有了，但他们还愿意追随我。在荒野上生存抱团总是比单打独斗更容易些，我需要他们的力量。”
林子安默然。
如果他没有加入乌鸦帮，乌鸦帮的流浪子们应该也是如此吧，头名应该会在柏道辉和柯元柏之间变化。
道辉压不住元柏，那姑娘也是个心气强的，天赋也不差。
想了想那个画面，林子安摇头。
他果然还是想要改变……那种情况太悲哀，太无聊了。
两人来到小楼大门前，林子安精神力一扫，讶然道：
“似乎有人？”
还真有傻子留着没走啊。
他猜的没错，这个小楼许多房间有精神力屏蔽护罩，从外部难以窥察，原本应该是有警报器的，外人扫描直接报警，但现在他也没听到什么额外的声音，大地是被破坏了。
虽然扫不到什么东西，但林子安发现一个较大的护罩下，有什么生命气息的波动。
在帮两仪收回一页天书后，他似乎对这些生命的存在感知敏感了一些。
“走吧。”
两人走进小楼，门口旁还放着两盆盆栽，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栋三层小楼安装了升降梯。
沿途没有什么人阻拦，这栋楼已经人去楼空，一些挂着研究室牌匾的房间门口打开，地面散落着一些零散的文件以及一些空荡荡的桌子，原本摆在上面的设备已经被搬走。
两人来到三楼，来到唯一关闭的房间前，林子安轻轻敲了敲门。
一道中气十足，不耐烦的电子音从里面传出来。
“滚出去，没见我正忙着呢！”
独孤伽罗那张三无的表情上都流露出了明显的惊诧——里面那家伙知道外面怎么了吗？
然后她眼珠转动看向了林子安，看看这位恩人要如何应对。
林子安流露出的复杂难明的笑容。
这是江医生的声音。
也是，作为光神公司外派的一员，又怎么会不参与进乌鸦帮的计划中呢……甚至出了不少力。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相当整洁的实验室，两边的实验台上摆放着采血化验设备，一排排贴着不同标签的试管，血清血浆分层明显，有些试管的血清为墨一般的浓色，有些则透着淡淡的紫色。
无论如何，这些采集的血液样本显然不是正常人类身上采集的。
一个身体大部分都更换为义肢的白袍研究员正坐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上一心三用疯狂计算，脚下堆着十几个硬盘。
研究员面前则是三面虚拟屏幕，而不是寻常显示屏的法器水镜，分别接入三块硬盘，闪过一条条难以看清的信息流。
听见有人进来打扰，研究员怒气冲冲地回头骂道：
“都说了滚出去，计算现在到了关键时刻……是你。”
他的气势一滞，话语半截硬生生停了下来。
林子安并未戴头盔，江医生一眼就认出来了自己学生的脸。
独孤伽罗跟着在下林子安身旁。
林子安挥手血煞握刀，和江医生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老师。虽然上次见面也就半个月左右。”
江医生愤怒的表情平静了下来，忽地若有所思，问道：
“什么时辰了？”
林子安看了眼时间：
“凌晨两点。”
“外面什么情况？”
“乌鸦帮败了，猛虎帮败了，妖兽也没有进攻入城。红月消失了，遗迹已经现世暴露了出来，归义军暂时占领了镇子。”
“难怪各处传来的数据忽然中断了，知道了。”
江医生点点头，回头继续在虚拟屏幕上敲动计算了起来。
林子安：“……”
他直接将刀架在了江医生的金属脖子上，沉声道：
“恐怕我无法让你如愿了，你现在必须停下来。”
江医生头也不回，手指继续敲动：
“你杀不死我。”
“我可以，夜乌就是我杀的，直接斩了他的灵魂，他的羽化战体再也没法动了。”
“那又如何？”
“你现在算的这部分数据很重要吧，还没有来得及转移，如果我销毁它们，你就再也得不到了。”
“你！”
江医生的手指停了下来，离开了虚拟屏幕，他转身看向自己过去的学生，恳求道：
“让我做完这个实验可以吗？最多只要三天，我一定能得出成果，这次的对照组展现了许多有趣的地方，实验数据很多……”
砰！
没等他说完，林子安就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摔在地上，怒声呵道：
“实验实验，狗屁的实验！你知道你们的研究害了多少人！这次两个黑帮的冲突波及整个常乐镇，成千上万的人正在死去！”
“害死这么多人，你就没有哪怕一丢丢的罪恶感吗？”
简直不可理喻！
这些研究员明知自己的研究会造成什么后果，却将其视作理所当然，将人类的良心丢了个干净……看看现在这人的表现，他们根本没有一丝悔过之心。
林子安恨不能立马把这个家伙砍了。
江医生面无表情地摊手：
“这都是必要的牺牲！”
他纠正林子安的说法：
“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在研究制造多么伟大的产物，当研究成功以后，整个人类都将迈入新的时代，不再困居一隅之地！”
“为了计划成功，无论牺牲多少人都是值得的！”
谈到研究计划，江医生仿佛换了个人，语气慷慨激昂说了起来。
这是只有光神公司中上层干部才知道的计划，作为核心技术人员，江医生也在其列。
【人类补完计划】
光神公司内部的主要思潮认为，当下的人类是有缺陷，不完美的。
羸弱的血肉之躯是如此脆弱易折，受困于外貌，血脉，天赋灵根，成长性的束缚，这种巨大的缺陷即便是仙神也无法更改。
因为仙神也失败了，他们对天魔束手无策，如今留下这个遍地都是魔气的世界就是最好的证明。
倘若仙神们拥有足够的手段，为何不净化那些魔气浓郁的‘荒野’呢，而不是让剩余的人类束缚于几片安全区，只满足建立四座大都市。
甚至这些‘安全区’里，魔气也不是那么的干净。
事实上，人类绝不会满足在一小块地方醉生梦死，广袤的荒野上土地是那样开阔，总有人忍不住探索外面。
于是，荒野上人类渐渐多了起来。
就算四大集团内部，也阻挡不住这种倾向，集团下诸多公司商队在荒野与安全区之间不停往来，发现新的商机，将财富源源不断带回来，商贸交易不断。
四大集团的公司商队们源源不断为荒野人提供他们需要的，再将诸多稀有天才地宝，矿藏珍物运回四座巨型灵脉都市。
于是，光神公司【人类补完计划】应运而生，常乐镇这边只是他们的其中一个试验场，其中一项实验环节，与夺取独占上古仙道遗迹计划并驾齐驱。
独占遗迹的计划失败了，这已经暴露在了世人眼前，但是另一项计划还没有失败。
“常乐镇所在的顾问团负责攻克的课题是羽化道与造化道的融合，设计的终极目标是创造出能在浓郁魔气环境中也维持心智，正常生存的人类，甚至反过来利用魔气，将其变作自己的力量。”江医生说道。
光神公司的羽化道实力很强，但羽化道并不能解决人类在魔气环境下生存的问题，那些炼器材料也会被魔气侵蚀，腐化，高端材料则本末倒置，不具备普遍性。
且大部分底层人类都是血肉之躯，不说能否接受将身体改造成法器法宝，改造的费用也几乎能榨干他们的大部分身家。
这是最让林子安吃惊的一点。
是的，这个以他视角看来很不是人的公司，其实是怀着对人类的仁爱之心，提出这个计划的主导者也是为了人类明天能更好，而不是单独一个公司的盈利。
他们对欺压底层民众并没有太大兴趣，因为他们也清楚，这些最为普遍众多的民众才是人类生存的根基，而不是那些洞天血裔或集团精英，自绝根基是一种蠢事。
但他们对人类是更高维度的，抽象的爱……至于那些因为他们的努力尝试而死去的民众，他们将之视为崇高且必要的牺牲。
这种观点也影响了他们旗下的公司成员们，江医生显然就是其中一员。
最后，一部分研究者们将视线放在了出云集团上，后者擅长的造化道生物改造亦有着可取的地方，一些羽化道的缺陷，造化道或许能弥补。
他们开始了尝试。
实验在数年前就开始，还有很多不完善，有缺陷的地方，因为另一项计划提前启动，迫不得已将不成熟的研究成果拿了出来。
于是，灾难发生了。
江医生在红月大阵启动后就留在了这所房间里，实时获取四处监控采取到的各项实验数据……很阴间的是，因为受害者的基数足够大，这个充斥着各种缺陷的实验反而让江医生看到了完善实验的希望。
必要的牺牲……
“狗屁！”
林子安骂道：“冠冕堂皇地说着漂亮话，咋不身先士卒自己上呢……你那些同僚似乎和你想的不一样啊。”
“他们都跑路了，带走了这栋楼能带走的一切，只有你一个人想着完善实验。”
他提刀而立，冷着脸道：
“别怪我不顾旧情，现在有几个人要你救，你要是拿不出来就等死吧，你的实验永远别想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