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代号为N的女人
叶勤勤回到出租屋，洗漱完毕后，像只慵懒的猫一般窝到了床上。
她把膝盖抵着舅舅的旧笔记本，那牛皮封皮下，缓缓渗出陈年墨水的苦香，好似某种凝固了时光的药剂，悠悠散发着往昔的气息。
她轻轻翻开扉页，一枚极具创意、类似硅晶的圆形切片映入眼帘。
切片被封装在透明亚克力内，里面内嵌着 INTEL（英特尔）芯片电路图，切片边缘还印着一串数字：“01100011 01101000”。
叶勤勤拿起切片，举到灯光下，眼睛一眨不眨地仔细观摩，可即便绞尽脑汁，也瞧不出其中门道。
她不禁暗自思忖，这个切片究竟有什么寓意？难道是舅舅特意给她留下的线索？
“哦，舅舅，你可真是高估我的智商了。”
她小声嘟囔着，随手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配上文字：“摩斯密码，求破译。”
视线落回笔记，第一页顶部，几个钢笔字被水渍晕染成灰蓝色，恰似旧胶片上的噪点，内容简单明了——
2011年 10月 5日，阴。
我从来不记笔记，但今天，我的偶像走了，胰腺癌。
人生无常，谁也不知道疾病、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到来。
为了纪念，我决定 mark (记录)一下。
我在孔夫子旧书网上抢拍下了《乔布斯传》首版精装签名本。据说全球只有 5000册带沃尔特亲签，标价 1500大洋。
不过，我依然不打算拆封。她曾说，想要改变世界的人，至少该被世界记住。”
叶勤勤读着这些文字，心像是被什么狠狠砍了一刀，隐隐作痛。
“舅舅，你花钱的时候，眼睛都不眨、心也不疼吗？真特么黑啊，那些黑心的书贩子、二手中介。”
她忍不住抱怨，可随即又琢磨起来，“不过，这本书放到现在，值多少钱呢？”
想着，她索性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之后拆快递时，要特别留意 2011年 10月的包裹。
才看第一页，就如此劲爆，叶勤勤愈发期待笔记后面的内容了。
可事与愿违，笔记是跳着记录的，日期并不连贯，大多就寥寥几笔，干巴巴地记录着时间、天气，再加上商品名称。
“2011年 12月 19日，血滴子。”
看到这行字，叶勤勤瞳孔猛地一缩，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送雍正帝“上路”的神秘暗器形象，她自动脑补出一个精密暗器的模样：
一蓬幽蓝冷焰炸开，那是由钨钢或者玄铁锻造的机械莲，十二瓣刀刃泛着哑光。
发动时，莲瓣如孔雀开屏般旋舞，银丝绞索瞬间锁住敌人首级，动作如摘星揽月般优雅，血珠还没渗出便已凝成冰晶，整个就是一件杀戮的艺术品。
“舅舅居然有这嗜好，喜欢这样的冷兵器？”
叶勤勤满心诧异，手机备忘录里又添了一项。
按捺不住好奇，她当即打开某宝 APP，输入“血滴子”。
“靠靠靠！”叶勤勤接连爆粗口，眼前的搜索结果让她大跌眼镜。
这取了个冷酷名字的“血滴子”，竟然全是情、趣、内、衣？
黑丝、纯欲、制服诱惑……各种款式冲击着她的认知，叶勤勤只觉眼球都要“地震”了。
她拍拍胸脯，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继续翻动笔记。
2012年 12月 21日，雪。
玛雅人说今天是世界终点，某乎上讨论爆棚了，你将如何度过末日？
驴友小王请假去XZ“朝圣”，说死也要死在离天最近的地方。
吃货露露发誓要啃三十只战斧牛排，口口声声‘做撑死鬼也不当饿殍，地狱油锅我先涮’。
技术部的老张通宵调试服务器，发誓要让人类文明在云端永生。
标榜投行家的老刘，宣称连夜购入一百斤黄金埋在自家别墅院子，因为末日熔不断真金，下辈子还当投行家。
我觉得很好笑，然后盲从。
如果黑夜不再过去，至少这些物资能让我爱的人，活到下一个黎明。
笔记上，潦草的字迹记录着这些内容，后面还罗列着如末日寓言般荒诞的商品名称：
末日应急套装×10
压缩饼干×10箱
瑞士军刀×5套
防毒面具×3……
叶勤勤看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可笑着笑着，眼眶却热了起来。
她从未想过，那个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拉着她去吃烤串的舅舅，会在所谓的“末日”来临前，像只仓鼠般囤积生存物资，这反差实在太大了。
正准备往下看，手机“叮”的一声，有微信进来。
“这是生哥留下的吗？”韩述问。
叶勤勤回复道：“嗯，就在舅舅的笔记本扉页。”
对话框里，韩述的输入状态一直显示着，两分钟后，消息发了过来：“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硅晶片磁性书签，所以不会轻易脱落。那串数字不是摩斯密码，而是二进制代码。具体来说，是‘爱’的 ASCII编码。ASCII编码你可以搜索一下，不懂再问我。”
叶勤勤看完，只觉自己的智商被狠狠按在地上摩擦。
在聪明人面前，自己显得如此傻气、无知。
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身为工科男的舅舅，竟这般浪漫。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深入了解舅舅。
“我这个人，不求甚解，知道了是爱，就足够了。你知道我舅舅有什么爱的人吗？”
她发消息问韩述，之所以这么问，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之前看到的“血滴子”，在她看来，心中无情无爱的人，怎会去买那样的东西。
这次，她没得到答案，韩述和舅舅相处也不过几年时间。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叶勤勤又翻开两页笔记本。
今天是 2013年 1月 1日，太阳照常升起。新年快乐，适合购物。
至于买了什么，笔记上没写。
……
2015年 3月 21日，霾。
这一页，夹着一张戒指设计图，戒圈缠绕成 DNA螺旋状，内侧刻着“I♡N 2015.3.21”。
叶勤勤期盼的答案，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她紧张得几乎不能呼吸，心里想着，这个 N，难道就是舅舅心爱的女人？
神秘主角终于要揭开面纱，在舅舅的世界里，想必一定耀眼夺目。
叶勤勤伸出手指，轻轻戳着字，一字一句认真读着下面的内容：
来自传奇阿勒泰的陨石，一颗古老行星的铁质内核，化为指尖的触碰。卖家介绍说陨石形成于亿万年前，比人类学会说‘我爱你’早得多。
毫无疑问，这个戒指是送给未来舅妈的，很可能是定做的。
一个问题随之摆在叶勤勤面前：礼物，送出去了吗？它还在那一仓库的快递盒子里吗？
按常理，舅舅后来一直单身，对方应该没接受这份礼物。
但换个角度想，定做的首饰，造型精致、细节丰富，还是陨石材质，价格肯定不菲。
要是没拆封，就那么灰扑扑地混在所有快递里，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这一刻，叶勤勤自己也分不清，是希望宝贝还在，还是不在了。
不过，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3月 21日，这一天对舅舅来说，是不是有着特殊意义？
她快速翻动笔记本，发现每一年的 3月 21日，都有特别记载，还频繁出现 N的名字。
“舅舅，这些未寄出的礼物，你是否希望送到 N的手中？”
叶勤勤对着空气，默默画了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