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枪快拳快？伤人者快！养一口胸中气，打一记快意拳！
汉口码头，北通天津港，南至上海滩，乃是九省通衢，长江的交通枢纽所在。
巨大的钢铁轮船鸣笛，乌黑的浓烟在码头边升起，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铁壳船堆叠成一道灰色的风景线，有一股蒸汽时代的质感。
张大少站在码头上，望着远方迟迟未来的客船，心中焦急无比，双手紧紧抱住一个黑色皮包。
里面装着的，正是三镇联保社财库中的银钱。
“父亲不会怪我的，洋人也承诺我了，只要带着这笔钱离开，去公海上的‘乔亨娜’赌船上大赌一番，就能立马翻身！”
“那条赌船上，来往的都是世界各地的富商巨贾，比江城这种小地方的小打小闹，赢钱快太多了。”
“只要我能在那条船上大赢特赢，就能结交英吉利绅士，法兰西公爵，说不定还能娶到贵族家的大小姐，助我张家平步青云！”
张大少越说越激动，几晚没睡的眼睛中，露出猩红的血丝，面目狰狞疯狂。
对于他这种走投无路的赌徒来说，他们心中唯一相信的，就是靠赌翻身。
至于所谓的“乔亨拿赌船”，则是美国乔亨拿家族，联合多国财阀组建的世界第一赌船，银钱如流水，平均每天都能赚几十万两白银。
张大少这点赌资，恐怕也刚刚够赌船的准入标准，只能在第一层玩点老虎机之类的东西，根本别想见到真正的大人物。
洋人从始至终都没把他当成一回事，他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用来打击三镇联保社，重创陈家和其他十三家本地商户的根基。
呜！
呜呜！
就在张大少翘首以盼的时候，远方的长江北岸，陡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汽笛声，一股浓烟冲上天空，将苍穹染得乌黑。
“到了！”
张大少兴奋的大叫，挥舞着手中的船票，挤在一群臭汗淋漓的船工身边，恨不得现在就跳过几百上千米宽的大江，跳上铁壳船去。
他已经幻想到，自己在赌船上化身赌神，赢下几十万两白银，结交英法贵族，迎娶财阀千金的未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
“小少爷，发现他了！”
“他还没上船，快，把他围起来，赶紧把他捆上！”
“张临新，你事发了，快快束手就擒，回去向老爷认罪！”
几道熟悉的声音，在张大少耳边响起，让他的脸色顿时从大喜变成大惊，慌乱的向前跑去。
一边跑着，他还一边在怀里掏着什么东西，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疯狂，眼中的血丝也几近快爆出来。
在他身后，几个联保社的好手三步两步便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张大少的肩膀，冷声道。
“还跑！”
“你已犯下弥天大罪，现在回去认错，还能逃一死。”
“若是继续执迷不悟，小少爷能饶你，我们这些镖师也饶不了你！”
对于张大少这种卷款跑路，欲要断绝整个联保社活路的人，他们这些镖师自然是恨之入骨，恨不得立马将此人毙命在此。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
面对联保社镖师的质问，张大少却是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一抹穷途末路时才有的癫狂笑容，从怀里掏出一个冰冷的器物。
枪！
并非是大明产的汉阳造，也不是上个时代的火枪，而是美产的新式手枪，在后世有着鼎鼎大名的“勃朗宁”。
黑洞洞的枪口，冷冰冰的指向那位联保社的镖师，吓得他浑身肌肉僵硬，呆愣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在他身边，一众船工客商，更是做鸟兽散，纷纷往远离纷争的地方跑去，连热闹也不敢多看一眼。
这可是枪！
在这个时代的江城，洋枪，就是比老佛爷圣旨还用的法宝，谁能掏出枪来，谁就是大爷。
“李师傅，我知道你联保社的人有胆气，但我手中的这把枪，可是美国人送我的最新式手枪，不用换弹，就可以连发数颗。”
“当年在镖局时，就常听你们这些武者吹嘘，洋枪洋炮，不过仗着射程远，若是能近身的话，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拳快。”
“而现在，你我相距不过半步之遥，你可否要亲身来试上一试，这半步之内，是我手中的枪快，还是你武人的拳头快呢？”
张大少嘴角勾笑，脸上带着冰冷阴鸷的表情，右手轻轻抚上扳机。
他也不是无脑反派，这番话看似是嘲讽李镖师，实则是在提醒和警告他。
自己手中的洋枪并非落伍货，乃是真正的杀人利器，莫要轻举妄动。
果不其然。
在听完张大少的话后，无论是李镖师，还是周围三四个围住张大少的武人，全都被震住了，一个个停下脚步，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谁都知道，所谓“七步拳快”的说辞，不过是他们镖师为了维护自己武术家的颜面，而吹嘘的大话而已。
真打起来，洋枪就是“七步之内，又准又快”，那冯镖师被洋人一枪穿胸，饮恨毙命的画面，他们可都记在心里呢。
“听我的，李师傅，你们不过是在联保社混一碗饭吃的苦命人罢了，不必为了我一个末路狂徒，白白搭上自己的姓命。”
“今天放我走，你们顶多丢了几个月工钱罢了，但若是继续僵持下去，我可不敢保证，我手中的这把枪，就不会走火！”
张大少继续威胁到，李镖师等人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双腿也开始发虚打颤，嘴唇微微泛白。
对方说的没错。
几两碎银的活计，犯不着拼上命啊。
就算是大老爷那边，应该也能理解他们吧。
不是他们镖师不想拿下叛徒，实在是叛徒手里有枪，他们无能为力啊。
“好，很好。”
“现在听我的命令，双手抱头，一点点后退，对，就是这样，后退……”
张大少嘴角的笑容弧度越来越大，心中也放松不少，手中的枪虽然还指着那几个镖师，但心已经飞到轮船上去了。
很快，只要这些退到五十米之外，轮船开动，就再也没人能拦住他了。
他的赌船之梦，他的家族复兴大业，从这一刻，就要崛起……
砰！！！
突然间。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
一道快若闪电的身影，猛然从人群之中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张大少的面前。
陈建昌！
他表情自若，神态坦然，即便面对勃朗宁新式手枪，也无半分畏惧，右手捏拳，寸劲发力，猛地砸在他握枪的手上。
啪嗒。
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甚至张临新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情况下，原本握他手中的枪，就已然脱手。
下一秒。
他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被陈建昌反手擒拿住，死死的按在地上，吃了满嘴被江水泡烂的破木板。
陈建昌胸膛挺立，神采飞扬，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张临新，冷冷的说道。
“枪快拳快？伤人者快！”
“你心中没有开枪的准备，就算子弹的速度再快，你手指也反应不过来。”
陈建昌压在张临新头上，只感觉胸中一阵快意，连肌肉气血都顺畅了不少。
这就是师父说的“武者，要行快意事，无愧于心”么。
只有念头通达了，拳才能刚猛。
“心怀伤人意，胸有不平气，猛打快意拳，这是师父教我的道理。”
“你那把枪，吓不住我！”
江水滔滔，轮船鸣笛，在一片浓烟染得乌黑的天空之下，少年陈建昌，踏进了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