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默
考试是很无聊的事情。一张试卷能考出来什么呢？
写完自己会做的题，就已经不想做了，反正自己在最后一间独属于差生的考场，能写这么些已经不错了。这要是我之前，高矮一个字不会动的。
“不要东张西望。自己写自己的。”监考老师望着最后的角落，可不就是我这吗？嘿，我还没看呢，你就警告上我了？
靠在墙上就是舒服......
啪——
皱巴巴的纸团砸在我头上，滚落在我脚边，我四下张望，确认无人看向我，便捡起来，放在桌下打开，空无一字。玩儿呢？扔过来又一个字不写，缺德玩意儿。
考完所有的科目，我只觉得精疲力尽，脑细胞似乎已经快要灭绝了。也不知道谁发明的考试呢？这么磨人。
“哎，考完感觉如何？”花初坐在凳子上，抬眼看着我。
“嗯......一言难尽，我发现我有的题还是看不明白。但是我会做的，我都写了。”我信誓旦旦地保证我绝对是写了。
“唉，你的基础不太好，得好好打基础。多背多记。谁让你选了文科呢，背书就是家常便饭。”确实，在这个星期的观察来说，大家复习的方式无非就是看以前考过的试卷，背考点和知识点，以及画地图，再有别的，就是背时间线了。
“那我咋整，本来就不喜欢学习啊。”我撇了撇嘴，实在憋不出来说什么。
“没事，慢慢来，会好的。”她背过身去，微微地发颤。
回到家，和上个周一样，妈妈在厨房忙活，只是爸爸回来了，他坐在灰色的沙发上一言不发，眉头紧锁地看着工地项目的文件。气氛凝重，我脚上跟灌满了水泥砂浆，一点挪不动脚，站在玄关慢慢悠悠换鞋，爸爸依旧没有任何的言语。
“老祝啊，叫祝司吃饭了。”妈妈依旧慈祥地叫我。
爸爸走过来坐在餐桌上，无动于衷，自顾自地吃饭。妈妈见状不乐意了，筷子一放，无奈地看着他，往门口我这儿喊我，“小司啊，吃饭了。”
我颤抖着双腿走过去，她给我拉开椅子，我顺势坐下去，端上青瓷碗，拿起漆黑的筷子，我的手不自觉地在发抖。
“你这么怕你爸爸？”花初坐在沙发上问我，有些惊愕。
“爸爸的笑容从来都是只给妈妈和长辈的，那才是他爱的人，我，只是个意外而已。”我低下头，不敢大声说出来。
“小司，多吃点肉，快高考了，怎么这么瘦？”她颤颤巍巍的往我碗里夹肉。
“哎呀，她自己会夹，哪有这么娇纵，自己想吃什么自己夹，又不是没有手......”爸爸的声音从最开始的不耐烦渐渐就温和起来。
“你这话说的，再怎么小司是我的孩子，总不能看着孩子在学校吃不好，在家也吃不好吧。”眉头一紧却是眉毛也有几根染了白，妈妈没休息好吗？
“妈......”
“你爸爸对你很严吗？”花初坐在沙发上叨叨着，我的面部拧巴在一块儿，示意她不要再说话，她也闭上了嘴不再有任何的言语。
夜晚的风很柔和，夏天的燥热逐渐有了显现。
咚咚——
“小司，吃点水果再写作业吧。”门外是妈妈的声音，她似乎一直都这么温和地爱我。“小司，妈妈进来了哦，你先先吃点，下午饭都没吃两口，你爸爸说话总惹得你不高兴，你别往心里去。”推开门，暖黄色的光跟着妈妈的碎花裙一起进了屋子。
“你这孩子，一有不高兴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妈妈说说。”她的语气里看似有些埋怨，却还有怜爱在其中晕开。
“走吧，你在这儿盯着，她不好写作业。”爸爸走进来，用十分温柔的语气，像是哄着似的，带妈妈回了房间。
“老祝对沁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真是羡慕。”花初坐在窗户上感慨着。
“花初姨，你怎么不回家看看你那位？现在去看他不是更方便？”灵光乍现，花初阿姨一定是想回家了，所以才有这样的感慨吧。
“我回不去，跟不上那位大哥大。”她抬头看着天花板，满是嘲讽和讥笑。
“为什么？这种状态下不是想跟谁就跟谁吗？”我停下写卷子的笔，望着窗户上坐着的穿着校服的短发女孩。
“我跟过他，他......他的身边有了新人......”无可奈何之间夹杂着难以置信。
“不是他这......怪不得我爸之前跟我说看见他别再叫叔叔呢，搞半天，是这么个事，真是呆瓜。”看着她安静地坐着，眼眶湿湿的，是在心疼她吗？还是在害怕故事在爸妈身上演绎呢？不会的，爸爸和妈妈一定会永远不分开的。
“他俩好像有事情没告诉你。”花初坐在床上，发丝被风撩拨得有些凌乱。
“他俩能有什么事情会瞒着我的，没啥意思。”我淡淡地抬眼，又细细回忆父母的一举一动。
“不过也好，他身边的她明艳动人，就是一件衬衫套在身上也是楚楚艳丽，挺好的，那姑娘在他身边帮他上位，也还算是事业有成。”她自顾自地说着，似乎也在说自己在他身边是一无是处的，在他的世界里输得一败涂地。
明天还得去学校，熬夜写完了作业，也算是自我感动地努力了一次吧。
“祝司，老师叫你去办公室。”季子文从班主任办公室回来，手里无力的拿着自己每一科的试卷和答题卡，用订书机钉在一起，厚厚的一摞，走廊的风跟着吹过来，试卷哗啦的翻动，清脆的响声伴随着冷淡的通知。
“你剪短发了啊？子文姐。”我站起身来，发现她剪了短发，垂头丧气，面如土色，一看就是班主任狠狠地又训了她一次。她没有心情回应我，趴在座位上，平静又有如天崩地裂。
“老师，你找我？”我怯生生走进办公室，到了小老头面前。今天他穿着自己的淡蓝色衬衫，老气的黑框眼镜挂在满是斑斑点点的脸上，没有气色。短小的两条腿交错着，坐在办公椅上抽烟。
“祝司，我想学校三令五申不允许作弊是有道理的，老师一直都觉得你是一个比较听话的孩子。”他静静地吐出灰蓝烟雾，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是厌恶还是不耐烦，又或许是抑制住的愤怒。
“老师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这次作弊了是吗？”我急了，我这次没有作弊，我敢肯定没有，我夜以继日地就只为了这么两分，不会做我也不想去抄别人的，就算是以前的我的德行，抄答案也是悄悄的，研究好隐蔽角落，不被监控拍到，也不会被巡查老师看到的好办法，绝对不会让小老头抓住我作弊的把柄，而且我以前作弊都是单独行动，从来不会撺掇别人和我一起作弊。
“祝司！诚实一点，你告诉老师你到底做没作弊！监控拍到了你作弊的过程，你最好交代清楚。”他不耐烦地，死死地，恶狠狠地盯着我，浑浊的眼睛想要把我心里的事情全都挖空。
“秦老师！我没有作弊！”我高昂着头颅，铿锵有力地回答他。
“我已经通知你家长到学校来一趟了，针对你的学习情况和学习状态，我们有必要和你家长谈谈。”这句话无疑是掐住了哦我的命。
不想让自己平白无故背上作弊的罪，也不想让妈妈来学校，惹得她伤心，也不想让爸爸知道这事情后对我恶语相向。
“你先回教室吧。”
我脚上灌满了铅，和进来的同学擦肩。“祝司！你的试卷和答题卡拿去。你这一次还是有很大进步，如果你没有作弊的话，我这句夸奖就是诚心的，老师是一直相信你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不会这么做的。”班主任没有起身，拿出一旁的一摞米白色的纸，我转身去拿，触碰到的一瞬间，我看着语文一百分，突然红了眼眶。
“你这次有点下滑，是具体哪里的问题你知道吗......”我走得慢慢的，听见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语，在给予给另一个我不太认识的人，是新同学吗？还是老师的亲戚，好像从来没见过他。我们班，好像也没有这个人吧。
下午吃完饭的时间，在走廊上背书，夕阳，温和的空气，微风......一切都是恰到好处，就好像一场电影的重要开场。
“祝司，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还有，你妈也来了。”季子文吃完饭走进教室，看见我，没有表情，一改往常的热情，变得十分的冷漠。
“老师啊，小司是个好孩子，她不会作弊的啊。”妈妈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陈沁不轻易说哭的一个人，人到了年纪都会多愁善感的吗？她好像变得有些敏感。”花初靠在办公室的门边上，门口挂着的风里叮当作响，风吹得我的后脊梁直冒冷汗。
“报告，老师我来了。”我心如止水地看着小老头的眼睛，故作镇定地走进去，板正地站好。
“祝司妈妈，她是个好孩子我也知道，可是她这次不止是作弊啊，她上课干扰课堂秩序，上这个课做另一科的作业，这对吗这？”我悄悄地翻了一个白眼，这算什么事啊？我坐在最后一排，也没有和课堂老师对着干啊，就这么随便给我下定论说我干扰课堂秩序。
“老师啊，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爸爸穿着西服，风尘仆仆地赶过来。
“祝司爸爸，坐。”小老头倒是下令了，凳子呢？落在一旁的小角落。哎，合着让我拿呗。这会儿我只能乖乖听话。
“监控。”爸爸不说什么寒暄的话，直接进入主题。
“好，这就是监控的视频。”他按动鼠标，坚定地说着。
视频上有人给我扔纸条，我东张西望地捡起来，拆开看了。那张纸条，我是拆了，后来我是扔了吗？是扔在了教室，还是说扔在了垃圾桶？为什么这个时候我想不起来。
“可以放大吗？”老爸平静地看着班主任，眼神里有些威胁的意思。
“可以。”皱巴巴的手快速地放大视频里的画面。
仔细，再仔细，那张纸条上，根本就一个字也没有！
“再调一下监控吧，这场考试是地理吧。”爸指了指视频里的黑板，请求再调监控看前因后果。
班主任看着老爸这架势，咬了咬牙，费劲地靠近电脑屏幕，翻找着考试的监控。
下午，地理考试开始了，那个男生坐立不安，写完题趴在桌子上睡觉，醒了之后，东张张，西望望，一会儿扯下一点橡皮用尺子弹射，一会用笔敲敲桌子，最后，撕下草稿纸，扔给了另一桌的男生，那男生和他对视了一秒，比了一个中指，随手又把纸条丢出去，正好落在了我这儿。
大乌龙事件啊！
“老师，祝司没有作弊，还请下次你们教务处看监控看清楚些，莫要惹得大家不愉快。至于她上课写作业这个事情，我回家会好好给她说的。”爸爸干脆地起身，挺拔的背影一瞬间伟岸，可是回家后，我总觉得免不了要挨一顿骂。
“好的，这次是我们弄错了，抱歉。”他起身道歉，倒是诚恳极了。
“去请假吧。”爸爸转身对我说，眼里没有一点怒火，我看不见以往火山爆发的红，只是一点涟漪也没有泛起，他是对我彻底失望了吗？
“请假干什么？今天才周一。”我眼巴巴地望着他，看着那双明眸，气势一瞬间不如进办公室的时候。
“爸爸带你回家。”他回身盯着班主任。
请一天应该够他揍我了吧？我在请假的时间上拿捏不准，犹豫不决。爸爸阴沉个脸靠过来看着我的手。
“不会写就给我，我给你写。”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笔，洋洋洒洒地写下时间，一个月，一个月！一个月？这是怕把我打死了静养好了再上学？
班主任重重地盖上章，再不看我一眼。
出办公室的时候，爸爸只是揽着妈妈，兜里揣着请假条。我跟在后面，他们没和我多说一句话，花初也若无其事地跟在身后。
“我就说了，小司怎么可能会作弊嘛，她可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的女儿就算是不会做题，但是也并不会说要去作弊抄别人的来获取一句夸赞。”妈妈坐在沙发上，嘟嘟囔囔的。爸爸站在一边给她倒水。
“你累了，好好地休息吧。孩子是好孩子我知道的。”他轻拍着妈妈的后背，缓缓地扶着她进房间休息，到家后再没多和我说话，连一句训斥的话也没有。
我回到房间，看着厚厚的练习册发呆。
“哎，回来玩还不好吗？怎么不开心？”花初坐在窗台上吹风，短发耷拉在校服上，依旧的少年意气风发。
“可是，他们俩让我觉得陌生。”我趴在床上，歪着头看窗外的小鸟在自由地飞，张开了翅膀，我如果有翅膀，会不会也能这么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