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五丈原,家翁魏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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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暗流,涌动

短暂的沉默之后,董允和向宠的目光齐刷刷看向蒋琬,眼神里带着几分探寻。

蒋琬起身,朝着刘禅拱手深深一拜,朗声道:“陛下圣明,这场大捷,实乃丞相生前布局精妙,将士们又拼死效力所致。

如今有此成果,丞相与先帝在天之灵,目睹大汉军威重振,足以自慰。

只是……”

蒋琬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

但还是说道:“陛下能有这般权衡大局之心,以国事为重,亦是顺应丞相遗愿。”

董允见蒋琬开了口,于是附和道:“陛下圣明。”

向宠则依旧沉默着,此刻他眉头微微皱起,只是如蒋琬等人一般拱手行礼。

刘禅看到众人这般表态,心跳这才微微慢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之色:“传令,自今日始,我为丞相素服发哀三日。”

一边说着,目光依次从蒋琬、董允和向宠身上扫过,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四人早已躬身行礼:“陛下圣明。”

看到这一幕,远处的黄皓嘴角忍不住地上翘。

......

李福匆匆回到尚书台,额头上还沁着细微的汗珠,神色间透着几分凝重与急切。

一入门,他便径直走向几位心腹尚书,先是微微颔首示意,而后压低声音,和他们低语几句。

那声音轻得如同蚊蚋,旁人只能瞧见几位尚书时而皱眉,时而点头,却听不清具体所言。

不经意间,一名尚书悄悄退去。

而剩下的人则心领神会,与李福一同围坐在案几旁,研墨铺纸,提笔蘸墨,开始草拟诏书。

几人运笔如飞,不多时,一份诏书初稿便已成型。

李福拿起来,逐字逐句又审视一番,确认无误后,这才小心翼翼将诏书卷起,派人火速送入宫中。

他则在尚书台内来回踱步,时不时抬眼望向宫门方向,神色间满是焦虑,等待着诏书批复的消息。

没过多长时间,黄皓那尖细的身影便出现在尚书台门口。

只见他双手捧着诏书,小碎步快走过来,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李福赶忙迎上前去,接过诏书展开一看。

只见上面斟字酌句,只改了寥寥几个无关紧要的字眼,想来陛下也是认可了这诏书的大体内容。

当下,他也不敢耽搁,修改之后,立刻吩咐人取来尚书台的印玺,稳稳盖在诏书落款之处。

印玺盖好,诏书便又马不停蹄地被送到侍中董允手中。

董允神色凝重,双手接过诏书,转身匆匆离去,脚步急切又沉稳,径直朝着殿中一侧的宣室奔去。

待踏入宣室,只见陛下刘禅正与长史蒋琬相对而坐,似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蒋琬面色沉静,刘禅则微微皱着眉头,室内的气氛略显凝重。

见诏书送了上来,蒋琬抬眸看了一眼,并未言语,只是默默取出长史之印,动作不疾不徐,在诏书一角稳稳盖上。

刘禅见状,微微点头。

董允见此信号,便即刻转身,快步去找守宫令加盖印玺。

待一切用印流程完毕,诏书再度折返,回到尚书台。

李福接过诏书,再次仔细查看一番,确认印章齐全无误。

随后,一封封诏书被使者们快马加鞭送往各卿的府邸、各郡的官衙......

忙完这一连串繁琐事务,李福长舒一口气。

安排好值守的尚书,又细细叮嘱一番,确保尚书台运转如常。

这才趁着暮色,脚步匆匆离去。

马车出了尚书台,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府邸走去。

这府邸看着不显山不露水,门内却有不少家丁暗中把守。

待他踏入府门,早有一群人迎了上来。

仔细看去,赫然益州本土的豪强大族的族长。

此刻他们齐聚一堂,显然是得了李福之前的通知。

进入大堂,众人围坐于厅中,灯火摇曳,映照着他们各异的神情,有好奇,有揣测,有兴奋。

众人围坐于厅中,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热烈又带着几分紧张。

李福环视一圈,眉头微蹙,忽然开口问道:“谯周怎么不在?这场商议,他向来点子多,少了他,总觉得缺了什么。”

杜祯闻言,轻轻咂了咂嘴,有些讽刺的回应道:“允南啊,李君你还不知道呐。

他一听说丞相已薨,连招呼都没打,立马就心急火燎地赶过去奔丧了。”

柳隐在一旁冷哼一声,满脸不屑:“这个家伙,左右逢源,平日里就爱巴结荆州人。

这下倒好,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错过了表忠心的好时机。”

李福轻轻摇头,神色有些讥诮,接着话题道:“就怕他表错了地方。

陛下虽说要身穿白衣,为丞相服丧三日,以示敬重。

可却明令禁止大臣去奔丧。

这个中暗示,可透着不寻常的意味呢。”

他这话一出口,厅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揣测与凝重。

沉默片刻,李邈率先打破寂静,冷哼一声道:“这还用说?

肯定是陛下打算借机收回相权,以皇权来执掌朝政了。

丞相在时,军政大事一手包揽。

陛下被压得太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怎会轻易放过?”

这话说的直白,一时没有人敢接话。

过了好一会,张毣方才有些担忧地接口:“那荆州人怎么可能同意?

他们在朝堂根基深厚,势力庞大,丞相更是他们的主心骨,哪会眼睁睁看着权柄被拿走?”

闻言,杜祯却不慌不忙的摆了摆手:“荆州人又如何?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一群丢掉家乡的流寓之人,在咱益州并无深厚根基。

如今丞相不在了,陛下也成年了,收回国家的权柄,本就是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柳隐摸着下巴,顺着思路分析道:“既然如此,陛下要成事,肯定得找个盟友助力。

我看,八成是要倚重外戚了,外戚有身份有地位有实力,又与皇家沾亲带故,合作起来顺理成章。”

李福却摇了摇头,否定道:“是谁都不可能是外戚。

咱们大汉的教训就在前面不远呢,若不是外戚何家弄权,大汉也不至于来到蜀地。

让他们主事,不说朝堂众臣不答应,陛下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各自琢磨着这话中的道理。

良久,还是李邈眼神一亮,拍了下手说道:“以前的东州派已经彻底散了,陛下既然不依靠外戚,又要制衡荆州人,那就只能推我们益州人上位了!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要是能成,往后咱益州人的话语权可就大大增加了。”

众人一听,纷纷觉得有理,眼中都燃起跃跃欲试的光芒。

可转瞬又都犯起愁来,柳隐问道:“想法是好,可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孙德你在尚书台消息灵通,知道么?”

闻言,李福无奈地耸耸肩:“我也不清楚陛下的心思。

只是平日里瞧着,陛下好似和蒋琬走得很近。

蒋琬这人,行事稳重,又有几分能耐,不好对付。”

众人听闻,又陷入沉思。

许久之后,柳隐提议道:“不管怎样,咱们最好试探一下,向陛下投出咱们的意向,看看风向再说。”

“休然所言极是。”

众人都深以为然,接着便围绕此事讨论起来。

有人提出,可以借着丞相去世这件事,隐晦地讲一讲相权过重的弊端,探探陛下的口风。

但众人心里都明白,这试探毕竟有风险,搞不好就触了霉头。

李福见众人犹豫,站起身来,神色毅然:“此事我当仁不让,我在尚书台,本就肩负职责,冒险一试也是应当。”

张毣忙劝阻道:“孙德,你好不容易才坐到尚书仆射这个位置。

万一试探失败,往后宫中有什么事情,咱们可就彻底两眼一抹黑。

没了消息来源,得不偿失啊。”

见状,李邈哈哈一笑,朗声道:“罢了罢了,我来试探吧。

我素来就有狂悖直言的名头,偶尔上书谏言,合情合理。”

李福神色一敛,朝着李邈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语气诚挚说道:“汉南兄为我们大家冒此凶险,实乃义薄云天。

此事不管成与不成,往后朝堂之上、家族之间,诸多事务,我等都要以汉南兄为首。”

众人纷纷附和,柳隐紧接着起身,抱拳道:“孙德说得极是!

咱们平日里虽说各有各的谋划,可到了这等关键时刻,还得仰仗汉南兄的果敢。

你上书谏言,那可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咱们若还不知感恩、不齐心协力,那还成什么事体?

往后但凡大事小情,汉南兄一声令下,我等绝无二话。”

杜祯也跟着起身,微微欠身行礼:“正是此理。

汉南兄向来刚直,这一回主动揽下这棘手差使,是为了咱们整个益州本土势力考量。

若真能借此契机,让陛下重视起咱们,往后日子便好过多了。

我杜祯愿追随汉南兄,唯你马首是瞻。”

其余众人也纷纷离座,或抱拳,或躬身,你一言我一语,表态声在厅中此起彼伏,满是对李邈的尊崇与拥护。

李邈望着众人这般热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傲然,大笑道:“怕什么!

当初先帝那般威严,都没舍得杀我,如今陛下仁厚,就算不满,顶多也就是治罪,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都觉得靠谱,纷纷点头。

李福又特意叮嘱道:“等丞相三日丧礼过后,再上书。

这几日陛下哀伤,别去触这个霉头。”

李邈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自然明白,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