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快哭瞎了的皇嫂钱皇后
“何事如此惊慌?皇后怎么了?”
除了面对朱祁钰时屡屡破防,孙太后在其他人面前仍是那凤仪天下的雍容华贵。
凤眸一凛,众皆心悸。
真把圣母当做心慈手软的圣母,那就是最大的谬误。
这些年坐镇后宫,被孙太后拿来杀鸡儆狗当场打杀的宫女太监便不下双手之数。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处决的更不知凡几。
若是没这雷霆手段,便没有孙太后如今在后宫一言九鼎的地位。
坤宁宫的值班太监受了孙太后冷冷一瞥,紧张地咬着了舌头,却不敢怠慢,忍着痛大着舌头回道:“启禀圣母。皇后因为太思念陛下,日夜哭泣,哭昏过去了。”
钱皇后贞妇一事,见于史书,自堡宗北狩后,钱皇后便日哭到夜,夜哭到日,哭瞎了一只眼,哭瘸了一条腿,好好的大明孝庄睿皇后落了残疾。
但堡宗不当人归不当人,对于这位钱皇后真做到了糟糠妻不可弃,算他仅存的一点人性光辉。
终正统、天顺两朝,虽然钱皇后一无所出,病体支离,有违国体,但堡宗没有行废后之举。在遗诏上也写明“死同穴”。
只是堡宗儿子成化帝朱见深,做了个违背父亲的决定,刚登基连嫡母的太后名分都不想给,只立他的生母周太后。文武百官几乎死谏才逼着成化帝立了两宫太后。
成化四年,钱太后薨,成化帝和生母周太后又想违堡宗遗诏,将钱太后择地另葬,神主也不祔入太庙。又是百官死谏,有违礼制。在文华门外,跪哭了一天,搅得成化帝和周太后不得不尊奉堡宗遗诏。
只是其中又动了个小心思,虽然钱太后葬入了堡宗的裕陵,但挖断了钱太后墓室连通堡宗墓室的路,也算是变相的死不同穴。这点小伎俩,最后周太后薨,开裕陵与堡宗同葬时,才被当时的孝宗朱祐樘和百官知晓,后来碍于钦天监的阴阳风水一说,明孝宗也没挖通那条被堵上的甬道,潦草结尾。
纵观钱皇后一生,担得起一个悲字。
为妻忠贞,为媳孝恭,为嫡母慈爱,为国母端庄得体常显人心。
但好像就应了那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谚语。
四十二年短暂人生,无有所出,无有所养,身落残疾,招人暗讽,夫死被庶子骄妾欺辱,死后亦不得安宁。
比上远不足,比下却有余。
起码历史上比朱祁钰家里的小妖精杭芸强。后者被堡宗连坟都给刨了。堂堂一国之后,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堡宗固然不当人,但在朱祁钰看来,最不当人还属自己。妇人之仁,优柔寡断,有杀兄之心又怕史家留笔。
私德?君皇以私德论功绩?那唐太宗杀兄欺嫂,枉为人君?
在朱祁钰的评价体系中。
为君者,首重文治,其次武功,再次著书立言。
其中武功一绩,开疆辟土者能掩百过。守成之君,无功无过。丢城弃土缩边之君,纵有千般无奈、万般借口,也是非昏即庸。
私德?那是约束生民的。为君者要在锱铢分厘中做算计,就是螺蛳壳里做道场——成不了大气候。
朱祁钰在孙太后旁边听完了汇报,不作言语。
孙太后柳眉微皱,只问了一句:“传太医否?”
当得到“传了”的回复,也没了下文。
“起驾,坤宁宫。”
坐上步撵,看到朱祁钰全无动作,朝之招手道:“殿下与哀家一并前往。”
孤?不合适吧,钱皇后毕竟是孤之皇嫂。恐怕惹人非议。
见到朱祁钰还不动作,孙太后深深望了一眼,颇为意味深长,幽幽道:“殿下也该去见见自己皇嫂了。”
皇儿!母后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大同,只看大同。若你还要倒行逆施,枉为人君。莫怪母后,哀家只为了大明江山社稷,全无半点私心。
……
坤宁宫。
明清两朝皇后寝宫,中宫所在。
孙太后携郕王朱祁钰到来,钱皇后因抱病而未起身相迎。
孙太后也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拖着一身华服,来到皇后寝宫。
经过太医救治,钱皇后已经醒转,只是身子虚弱,见不了风,也下不了床。
见到圣母皇太后驾临,还要勉强起身行礼,却被孙太后按了下去。
声音没有对朱祁钰那般的轻柔,但也不算严厉,平淡说道:“皇后不必多礼。”
见到圣母,钱皇后便想起自己北狩的夫君,旋即儿两朵泪花盈出眼角。抽噎道:“太后,陛下他……”
说不得两句话,钱皇后已泪洒衣襟。
朱祁钰跟钱皇后见面不多,屈指可数,对其相貌早有模糊。出于好奇,瞅了一眼,竟是跟家中美麟儿有三分形似,七分神似。
用后世的形容来说,就是二女皆有一种国泰民安的贵气。
大抵是明代选后,从马皇后始,不以妍色,首重气质。非国母之相,不坐中宫。
唯独除了孙太后这个异类。独以姿色,宠冠六宫。
只是再端庄的相貌也架不住钱皇后这种哭法,双眼早已哭成了金鱼泡,着实令人不忍。
痴后!
多年媳妇熬成婆的孙太后,可没有推己及人的念头,对待钱皇后虽不像自己婆婆待她那般苛刻,但也绝对算不上疼爱。
看到没说上两句话又哭上了的钱皇后,心中不免一阵烦躁。
如此弱女子,怎堪任中宫皇后?
只是今日驾临坤宁宫倒也不全为了钱皇后而来。唤过身后的朱祁钰,道:“皇后,陛下北狩期间,殿下劳心尽力,以监国一职主持朝政,监察百官,殚心竭力,力保社稷。若无殿下,无有吾等今日之安稳。”
钱皇后听不出来孙太后话外的意思,只是就着字面意思,便想起身向朱祁钰行礼道谢。
一旁的朱祁钰急得抓耳挠腮,左右为难。想把皇嫂按回床里,可碍于礼制,不得接触。频频向孙太后使眼色。
太后,您倒是按回去啊!孤来按,像什么话?
孙太后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愣是看了朱祁钰好一会儿笑话,才伸手将钱皇后按了回去。
轻笑道:“皇后不必多礼。有那份心便够了。”
钱皇后无奈,愧疚道:“还请殿下见谅,本……本宫身体抱恙,无以谢殿下匡扶社稷之恩。”
朱祁钰赶紧回礼,“皇嫂言过了,臣弟只是代皇兄监理朝政罢了。万赖皇兄之余福,朝中还算安稳。”
堡宗二字好像就是钱皇后的眼泪开关似的。
稍一谈及,钱皇后顷刻便落下泪来。
哪怕女人是水做的,也禁不住这种哭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