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历史
月色明亮，李洵和小仙在夜间漫步。
来到一处高坡上，两人回头，看到远方的城池，上面站着新安排好的守卫，城门口有人进进出出。
“终于，打赢了一场啊。”小仙望着城池的方向，语气呢喃。
“是啊，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
李洵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不好直接询问，便以感叹的形式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为了未来啊。”
小仙理所当然地回答，望着天空，表情中有股天真：“这场仗总要打的，不是我们打也是以后的人打，不如我们先把仗打了。”
“如果我们赢了，后人们就不用打仗了。”
听到这些话，李洵默然，换了个话题：“你不想问我白天发生的事情吗？”
“想啊，但是你不是说了，你不知道吗？”
“我是说了……”
李洵没想到她这么实诚，他说了就信。
虽然他真的不知道。
“我有种感觉，你是真的不知道，但是我们迟早会研究出来的，会找到对抗他们的办法。”
小仙一开始还是握拳说着，很坚定，可渐渐的，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的天真不见了，多了一种莫名的悲伤。
她看向李洵，眼中忽然落泪，神色凄然，语气从清脆转变成柔和中带点低哑。
“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路，完全压制了我们，我们无法反抗，但若是不反抗，以后就会沦落到为猪为狗的境界，再也无法翻身。”
“有人找到路了，可那人防范心不够，死在了上界，他留下来的东西交给了我们，我们必须沿着他的路走下去，将他的东西发扬出去。”
“你能过来，说明我们或许成功了，可是你的修为……”
说着，她低下头，眼中的悲伤更浓。
“我们终究失败了，留下了火种。”
听着他的话，李洵好像明白了一些，又好像不明白，火种，是什么？
忽然，她拉住他的手。
“跟我来。”
被她拉着朝着城池的方向走去，随着她一步迈出，李洵发现眼前城池的模样变了，变得破旧不堪，仿佛已经经过了千年万年。
他心中有股惊骇感，看向旁边的小仙，只见她的神色平静，目中却酝酿着浓郁得好像永远有化不开的忧伤。
这已经不是先前天真无邪，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小仙了，而成了那个将他推出幽魂界幻境，无比忧伤不断落泪的那个女人。
她回来了。
她又一步迈出，眼前的场景再变了，好像一幅回忆的图画，刚刚踏上城池的那些人又在战斗了，和一帮面色悲悯的僧人作战，他们杀死了几个僧人，可自身也遭受重创。
最后悲剧发生了，大部分人都被杀死，握着长弓的男子被一指金光点在额头，从万里高空摔了下来，名叫天印的少年飞出去追杀僧人的时候尸体掉落，再也没有醒来。
这些人全都死了，只有小仙逃了回去，他拼命地跑，逃离了这处战场。
见到这一幕，李洵的心中升起一股难受的感觉，他刚刚才和这些人相处在一起，互相说过话，得知战斗胜利之后，他们是多么的开心啊。
可事实上，这场战斗或许从来没有胜利，这些人全都死了。
再看旁边的小仙，她依旧悲伤，却没有说话。
又一步踏出。
李洵跟了上去。
画面再次变化了，他看到小仙浑身带血，踉踉跄跄地跑了回来，她回到了族地，报告众人前线的消息。
族里的人听到都是惊愕，面色很难看，于是一群修为最高的人聚在一起研究着什么，互相模拟推演。
他们学习老僧的手势，盘坐的姿态，悲天悯人的神态，他们翻阅无数的古籍，玉刻，前人手札，就为了揣摩出克制上界中人的方法。
然而这些都无效，一群人叹着气，最为沮丧的时候，忽然有个人从远方归来，匆忙送上一块残骨。
“这是他的骨。”
“他成功了，可惜死在上界。”
于是一群人开始研究这块骨，不断激发其中的奥秘，对着它揣摩，使用符箓、术法、气息勾连，那块骨终于有了反应，开始往外喷发宝光，宝光中蕴含着神奇的符号！
李洵匆忙开始记这些符号，修士过目不忘，特别是他在小黑巢中吃了许多宝药后练体有成，更是记忆强大，很快就将喷出的全部符号记住。
其中，李洵见到一个熟悉的符号——镇！
正是他得到的那张镇符。
他马上明白过来，这些都是小仙的记忆，符号显现的如此清楚，就是小仙特意放给他看的。
李洵心中不由得想到，镇是符箓之形，那么这些符号也都是代表着符箓的画法吗？
难道一个符号就是一张符？
如果是这样，这趟可就赚大了。
画面依旧在进展，研究残骨的那些人也全都快速记录起来，他们将记下的内容总结成一本书册，个个称颂，传递，要将它作为修仙的无上秘籍传扬下去。
然而好景不长，那群可恶的秃驴又打进来了，上次这一次不只是秃驴，还有坐在云上，手拿着拂尘的道人，骑着金毛狮子，握着书册的老者，他们身上祥瑞氤氲，焕发五彩，手指一点便是一道金光，很快将族地的人都重创，研究残骨的一群人更是死伤大半。
他们辛苦造成的书籍被抢走了，被彻底销毁，为了斩草除根，一群天上的僧道们对此地进行了惨烈的屠杀。
小仙开始再次逃亡了，最终众人走散，基本上全死了，一个老者带着小仙骑着头黑鸟逃了出去。
那头黑鸟——
李洵仔细看去，那只鸟怎么跟小黑的母鸟这么像？
画面中，两人骑着鸟来到一处隐秘之境，归隐了下来。
老者看起来时日无多了，经常咳血，他借助最后的时间指点小仙和黑鸟的修行，小仙变得越来越强了，黑鸟也从一头普通的灵鸟变得脱俗，目光犀利起来，身上的黑羽散发出金属般的光芒，仿佛有了神智。
不知过了多久，小仙修炼有成了，她要辞别老人，继续前去战场。
老人却让她等等，他拿着两本书，即将写完。
见到那两本书，李洵瞳孔微缩。
其中一本黑色古籍，正是黑鸟巢穴中的古图，小黑叼来让他练的鸟形图！
原来就是这位老者专门为黑鸟画出的，适合鸟类的修行。
另外一本则是发着金光的古书，里面仿佛蕴含着无穷大道，周身有神秘的气流流动。
李洵的眼睛都快黏在上面了，心想老者快翻开书啊，让他看两眼。
可惜老者并没有翻开，说：“这是我凭借记忆将那位遗留残骨中记录的修行道路写了出来，给你一份，黑鸟一份吧，不知是否来得及。”
小仙却没有接过那书籍，摇头说：“来不及了，我已经不能改练了，这本书须得在年轻时便练起，我们战斗了这么多年。”
“那你就拿给别人，拿给我们未来的继承者们。”
“普通人承受不起的，会被它练死。”
“那就选出天才，选出最强的那一批人，一定要将火种延续下去！”
说着，老人的神色变化，激烈的表情凝固住。
小仙愣住，她有些不敢置信地靠近老者。
她还没有说同意，老者就……
“爷爷？”
小仙小心地走近，发现她的爷爷确实已经死了。
“爷爷……”
李洵的心情被扯得揪了起来，这是她最后一位亲人了吧，就这样离去。
他精神最集中的时候，突然画面又一转，身边，女人又前进了一步。
新的画面中还是小仙，但她却变得有些不同了，气势极其强大，在和敌人战斗，举着一杆长枪，朝着天空狠狠掷去，扎中一个盘坐浮云之上僧人的心脏。
她的战力无比强大，在两界之战中表现耀眼，衣袍染血，回过头来，眸中仿佛蕴有星辰。
她变得极强了。
这个场景快速闪过，旁边女子再次前进。
画面变化，小仙在和无数强者炼制着什么，李洵越看越熟悉，他们搬来大山，绘制阵法，往其中栽种无数灵花灵草。
那是，幽山秘境？
原来幽山秘境就是这样来的啊。
但这时候的秘境，好像还没有幽魂海。
他们设立了一座大殿，将发着金光的功法放入其中，作为首席奖励，并且放了许多大药仙丹作为次一级的奖励。
看得出来，他们获取了一定程度的胜利，居然有心力和资源完成这样一件大事。
但最后，小仙他们去哪儿了呢？这座幽山秘境中为何没有幽魂海？想到这里，李洵心中不禁有股不妙的预感。
果然，就在幽山秘境完成之后不久，神界之人又打过来了，无数族人喋血，小仙也战死了。
这次死亡的人数更多，几乎将下界洗劫了一遍，无数的幽魂汇集到一起，哀嚎遍地。
悲悯的僧人漂浮在空中，对着幽魂一指点出。
“阿弥陀佛，地狱不空，怎能成佛，冤魂遍野，让贫僧来点化尔等。”
一阵巨大的白光从他的指尖发出，朝着地上无尽冤魂而去。
这时，只见地面上一个女子的虚影飘起，撑出一阵白色的光罩，竟将僧人的指尖白光强行挡住。
又有一个拿弓的举起弓箭，朝上射去，那僧人吓得连忙收手，骑云跑路了。
李洵看向那个拿弓的年轻人，他已经死了，呈现幽魂形态，和先前那个用弓的人面貌不同，却有同样的精神状态。
年轻，沉着，且坚定。
这就是传承吗？
他心中有感。
这时，画面又变了。
僧人走后，无数的幽魂沉在一起，哀叫嚎哭，在幽山秘境中竟凝聚出一条长长的幽魂之海，里面还出现了上界僧人和道人的魂魄，被下界众人的幽魂撕咬着，发出尖利的惨叫。
这处战场死的可不只是下界的人啊。
下一刻，幽魂海沉入幽山秘境深处，和那座放着金色书籍的大殿形成联系，随后，整个幽山秘境引入虚无，沉入到大地深处。
至此，画面结束。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李洵却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没想到幽山秘境的背后竟隐藏着这样一个深刻的故事，那是久远的历史，是这片大地上先民们和外界人惨烈的对抗。
过了许久，他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
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他现在生活的环境平和又安宁，问天宗很适合人类居住，自他出生以来就没有发生过大战，虽然小的苟且不断，在路上可能被人截杀……
但那些战乱的年代，终究是已经过去了。
是前人的流血和牺牲，才换来他们如今的生活吗？
还是时光终究磨灭了一切，也将上界中人尽数磨掉了呢？
李洵心中有种种猜测，最后看向旁边的女子。
那女子神色忧伤，却不再流泪了。
看到她的神情，李洵莫名想说些什么，安慰她一下。
“那些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的时代很好。”
“平和安宁，虽然不是很富足。”
李洵想起了诉苦的二牙子，想起永远在不停劳累的父母，停顿了一下。
“虽然不算很富足，但日子还算过得去，只要努力，都是能好好活着的。”
听到他的话，女子脸上的冰川仿佛消融，竟微微笑了一下。
见到这个笑容，李洵有一瞬间的恍惚，果然，平时不爱笑的人笑起来最好看啊。
总是看到女子哭泣的模样，忽然见到她笑起来，竟然有种惊艳的感觉。
因为稀少，所以珍贵。
李洵也跟着笑了笑，因为她的开心而喜悦。
女子没有多说这个话题，转而道：“你刚刚斩杀了一个邪神的残影，以后要小心，出去莫对人说。”
“什么，我斩杀了邪神的残影？”
李洵懵了，感觉有些不能明白。
想了一下，他才意识到，女子说的是他帮助斩杀了那个飘在空中的僧人。
但是。
“那不是你的记忆吗？”
女子又笑了，微微摇头。
“是记忆，但也是遗留的时光。”
见李洵不解，她换了个说法：“你可以当成，我们中有人未死，逃脱在这段时光之中，妄图改变过去。”
“什么，过去还能改变？”
李洵感觉他的三观被颠覆了。
“是啊，改变了，我们夺下了一座城池，历史和当今的现实便有些不一样了。”女子微笑着说道，竟然对他调皮的眨了眨眼。
“啊？”
李洵的大脑要转不过来了，这个思维量过大。
“你的出现，就是转机，我们终于等到了。”
“他们的封锁，要破了啊。”女子的声音如轻柔的风，轻轻地吹过浓重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