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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说太子冷雨拜阙
冬季昼短夜长,天黑得早,吃风雨一赶,下午点钟便显出傍晚的光景来。绿衣内侍吩咐了话,颁了赐物,几个人都缩着脖颈窜过桥去了,诗圣还伏在地上没动,继续感谢天恩。
天可是在下冷雨,天子可是在吃暖酒,杜宗文早就站起来了,玄宗也不太不地道,马车将人接来却不送回去,都说诗仙遣送出宫日赐了一百匹宫锦,他们父子俩才赐了三十匹彩绫,六十匹素绢!
“阿爷,去县中歇了还是回下杜?”县就是昭应县,旧名新丰县,县城正对着华清宫,只隔了一条阔街。
杜宗文将绫绢提到了左近柳树下,不到五十斤的东西倒配了两个檀木箱子,讲究!柳叶还未落光,多少能遮些风雨。
雨下得大了,杜甫才从地上起来,狼狈不堪的躲到了树下,掏出一块绢巾擦抹着一头冷雨道:“驸马使人予了话,教在这里等着,便有官告下来。哎,圣人可与你说了些什的?”
杜宗文直手直腿地坐在箱子上,宫中真是非人所能待,不是勾着身子跪着便是勾着头站着,弄得一身都不自在。
“孩儿先作了一首《斗鸡》,后又写了一篇《阿房宫赋》,语意讥刺,圣人都不欢喜,雨又下来了,便放了孩儿出来,也没多话。才走出来,太子便过来了!”
“太子如何?”杜甫身子定住了,天心难转,苍生息肩之望只在太子。杜宗文笑道:“高启强也!”诗圣迫了一步:“此语何意?”
何意?就是长相敦厚,心思细密,城府深得可能通到了十八层地狱!杜宗文与他并没有交流,只是随着宦官避在一边,这家伙笑脸相揖,表面看起来是邻家阿伯的笑,可给人的感觉却极似高启强。
也许是带了先入之见吧,杜宗文认为马嵬之变就是肃宗发动的政变,虽然在历史记载中好像完全不关他的事!
“高贵、奇异、雄强,人来了!”杜宗文指了指桥上,一语抹过,他要真实话实说,诗圣估计会赏他吃鱼。
来的是张垍,鹤氅紫服,也没有用别的雨具,只戴了个造型时尚的毡笠,也不知此公是天生热忱,还是喜好表演。
“不需拜,泥了衣裳!”人还在马上便先招呼了。
杜宗文听人劝,便没拜了,拜多了形成肌肉记忆后就会上瘾。张垍跳下马,将马缰潇洒的往鞍上一丢,怀中便捧出一份文状来:“车马雨具我已吩咐了人,这是官告,真吃这小厮猜着了!”笑得有点勉强。
杜甫马上接在了手里,他开始是想谋个京官的,不为其他,离天近也。可是天他上过了,帝也见过了,直言也说过了,又如何呢?河西也好,河西不错的,邻着奉先,过年过节往白水看阿舅也容易。县尉也不错的,养得家糊得口,阿舅做的不是县慰?
“圣人的意思是让公先经些俗务,将来不愁无大用。”
诗圣揖手点头抹泪。杜宗文松了一大口气,历史的车轮没有停下,方向盘却已经偏转了,大唐将驶向何方他不知道,但是诗圣必定会走向辉煌的!
“哎呀,这小厮了得,诗赋中要是没刺便长留翰林院供奉了!”张垍拿过了杜宗文的手。
鬼才希望留在宫中陪那个糟老头子玩,贵妃娘娘又不发福利,杜宗文笑了笑,说起古长丰的事来。张垍听了点头道:“我与你岳翁可是故友,这件事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定要问问的!”
杜甫也说了谢,又再次谢其援救,再次表示歉意。
张垍长叹一声道:“少陵,你我相交也有日,我岂不知你的性子?引荐你入宫便是要你说话,朝中奸佞相继,遮得密不透风,圣人若不早悟,只怕迟早生出祸乱来!太子闻知了你的事,适才还遣了李五郎来问究竟。”
李五郎大概就是一代权阉李辅国了,只是现在这厮现在还不唤这个名。
张垍慨叹一番,小厮驾了车马过来便上马去了,他与杨国忠、虢国夫人、韩国夫人、秦国夫人、杨锜(杨玉环堂弟,娶玄宗女太华公主)都在骊山上有别墅。而随驾的常朝官都住在昭应县城里。
诗圣凝望了好一会冷雨中的华清宫,上了车又开窗望向昭应县,叹声道:“你几个世伯都在县中,年前也不得回长安,这一去河西不知何时得再相见!”
“可以走华州道去河西的,孩儿在富县惹了祸事,恐再有麻烦,不想再经那里过!”杜宗文手里开始玩铜钱,走华州不是怕惹事,而是想拜见居丧的郭子仪,这回不见——安禄山一闹,此公就上任朔方节度使了,撑天柱石,到时想见也见不着了。
走华州倒是要经过此地的,诗圣点头道:“那你阿娘几个怎了?”杜宗文道:“到了同州再去接也好,或者便教程楚宾送到河西也行的。”
“放肆!你得人家女为妇,便当父事之,岂得直呼人名!”
杜宗文还吓了一跳:“阿爷,不是说了休了么?”诗圣道:“人家有恩于你,又是拜过你娘的,你说休便休了?手上玩什的,止了!”
这管得也太严了吧!杜宗文将铜钱握在手心,道:“阿爷,孩儿实话相禀,程家小姐其实不仅是嫌孩儿村陋,而是嫌我襄阳杜氏门楣太小,她要嫁杜如晦的子孙!”
这就辱及先祖了,杜甫黑了脸,默了好一会道:“这也由不得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杜宗文也不说话了,衣袖拢了手,合上眼一边玩铜钱一边练习小风雷术。诗圣要真在意便和程楚宾吵去罢,自己反正不参与。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马车也颠簸得厉害,杜宗文不由地又想起了水泥,他小学时看过一套儿童百科全书,里面有讲过的水泥和混凝土的成分构成,可现在死活记不起来了。
水泥路,水泥城,在冷兵器时代应该是无敌的存在,阿弥陀佛,无量天尊,扎西德勒阿达西,一定要想起来!
入更时分,马车停在了宅外,雨已经停了,天上悬着一弯水月,门内黑寂寂的,左近的狗却叫得厉害。绫绢提下来,宅里便有了火光,杜康安开了门一嚷,刘一和杜鹓儿就从屋里欢跑出来。
“郎君,今日近午时分有人来寻了。”
“是谁?”
杜宗文正与梁崇义说得欢快,杜康安就禀了进来,是谁呢?薛嵩还是田梁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