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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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问医访旧西平王府

“令尊此症,急火攻心只是诱因,根子还是积年情志不畅,气机郁滞,因此心脾两虚,胸闷作痛。”

须发花白的医待诏边说道边往外走,杜宗文点头恭听,也许自己那些话是说得直切了些,一个父亲大概最难以面对的就是来自儿子质疑,特别是对能力、思想的质疑!

“父亲”是不允许失败的,因为这个词本身就象征着力量与强大。

“咳咳咳…”诗圣在房里剧烈的咳嗽。

杜宗文问道:“老丈,我阿爷可是感了风寒?”毕竟昨天在安化门外守了一夜,零下几度寒风吹着,他自己幸是有飞虎丹,不然也禁不得。

“不相干,还是气闷,肺不能发散,悲伤心也伤肺!用了老子这些药,饮食不亏,得些欢喜,别再受气,也就好了!”

杜宗文送走了人,为着让父亲大人高兴,便亲自挥扇煮药。煮了药送进去,可老头还是黑着脸,向里躺着,话都不愿说。最后没法,还是自己退出去,使了杜鹓儿进去,这才吃了药。

杜宗文本来还想深入交流一番的,看这样子也只好且罢了,说实话他心里对这个爷确实有点怨气,才将话说得那么直切,现在这怨气也没销散,一不小心估计又得带出来。

钱他有,来得光明正大,非盗非抢。羌村他不回,若是诗圣同意的话,他倒想将杨老夫人几个接到下杜来。将这个意思告诉了杜康安,叫他禀告。

第二天一早,煮过药便伙着刘一进了城,到王家柜坊取了一千贯钱,买了一辆马车,三匹马,三个奴,拉了一车油盐酱醋炭、粮肉茶酒糖。欢得杜鹓儿不知如何是好,诗圣本来拄着杖在院里踱着的,看见人回便往里面走了。

杜宗文粗略交代了杜康安一番,进去唤了一声“阿爷”,便又骑着马出来了,他还是放不下郑娘子。

四年前玄宗为了迎接安禄山来朝,下令在亲仁坊为他修筑一座大宅子,敕书明白告诉工部、将作监、内作坊,“但穷壮丽,不限财力”,还怕有人偷工减料,又特命内侍监工,不时过问,再三嘱咐:“胡儿眼大,勿令笑我!”

从一砖一瓦,到床榻帐幄,到淘盆笊篱,无一物不是极尽奢华,极尽工巧,乃至世人认为东平王府虽及不得皇宫广大,可所用器物则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哥舒翰的西平王府如何,史书上没有记载,但是按照玄宗的思路,恐怕是要一碗水端平的,不然叫哥舒翰心里如何作想?叫陇右、河西两军的将士如何作想?

杜宗文还没去过亲仁坊,对眼前这座西平王府他能想到的词也只有“壮丽”与“森严”。府墙高大,不知终始。朱门巍峨,台高三尺。石狮蹲门,旁列画戟。甲士立阶,朱紫奔走。使人不由地便生出敬畏之心——羡慕之情来!

“兀那谁!这是什地,由得你驻看,滚了去!”

杜宗文脚立住没有一分钟,便有甲士呵了过来,这门前确实也没有百姓敢停脚,也没有人敢驰马而过,就是着紫穿绯的都是下马低头趋走。

“军爷,小生…”

“滚!”

甲士根本就不给说话的机会,一个戟指低呵,两个就拔了刀,杜宗文无奈只得滚了,估计这厮们即使愿意通报,自己也到不了哥舒翰跟前,“一入侯门深似海”不是夸张语。

打听了一番,知道田梁丘的宅子就在左近,寻了过去。田宅看门的老子倒不赶人,得了钱便笑起来:“家主也说不定回不回的,若回便是酉时初,公子到时来看,家主最好助人——得田万顷,不如得田一省!公子听过来?”

杜宗文对田梁丘自然没有什么好印象,不过在历史记载中,这厮为人处事还是很有一套的,如果说他有什么毛病的话,就是不够强硬,他要是有严武的性子,潼关可能也不会丢。

可是话又说回来,他要是有严武的性子,恐怕哥舒翰也不会放心二十万军马的军政交到他手里!

新昌坊在东市东南方,中间只隔了一个坊,离酉初五点还有两个小时,杜宗文在市中买了酒食,便到了平康坊。

风很大,日头这时已吃冷云卷了,一入山径,便觉得寒气侵人,里面静悄悄的,也不知几日李平康与古长丰有没有斗起来。到了龙孙亭却不见人,唤也不见人应。

正要循着路径往前面寻看,那路弯里却转出一个人影来,杜宗文开始还以为是李平康,到了近前才知是古长丰,还是那身打扮,青绿色道袍,头上一顶小铜冠,剑提在手里,面目严冷,神气桀骜。

“古真人,襄阳杜飞熊有礼了!”杜宗文心里欢喜,脸上也有了笑。

古长丰这回却没有抬手唤稽首,而是冷声问道:“此非游乐之地,公子复来此做什?”杜宗文笑道:“真人没听见我唤姊姊么?还是携了酒食来寻访拜谒!”

古长丰哂笑道:“公子难怪不知道这山后有怪?要寻欢作乐,何不径往曲中去?设若遭着什不测,岂不可惜可叹?”

“我闻神佛所在,怪不为怪,嘉猷观既有真人坐镇,有什可惧的?”

“那公子但自便!”

古长丰扭头便走,看得出来他很不喜欢这种油滑的对话。杜宗文肃了脸,冷声道:“长丰,见了叔父如何不见礼!”古长丰果然就站住了脚,稍怔之后,回过身来,脸上带着怒意又夹着疑惑。

“家父少陵野老杜甫,岳父乃谪仙李白!”

古长丰愣了愣,问道:“有何凭证?”李谪仙与上清派的关系他也只是听闻而已,有人说李谪仙是祖师爷司马承祯的弟子,也有说是同辈师兄弟,他也没问过师父(李含光),也不知究竟。

杜宗文笑道:“凭证一时没有,不过我识得你阿哥!”便说道起在富平萝卜地里遇着古大的事来。古长丰见他说得不虚,脸上便有了暖色,只是“阿叔”仍是没有出口。

“当日我唤令兄作阿伯,今日不妨各退一步,便以兄弟相呼如何?”说完也不等他答应,便拜在地上道:“兄长请受小弟一拜!”

面对心气高傲之人,“以身下之”才是必杀技。在《无双传》中,王仙客可是用缯彩宝玉苦求了一年,才感动得这个“人间有心人”帮忙救人。

“这…,长丰受之不安!”深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