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猎或被猎
崔洪丹稍作犹豫,立即让排头兵点燃火折,探头查看沟渠之下的景致。
晦暗不明的火折子如风中之烛,忽明忽暗,看清沟渠下的景物,兵卒登时全身发寒,瞳孔缩成一团。
沟渠下,削尖的木头埋在土里,另一头高高竖起,坠坑的隋军兵卒吊在上面,死状凄惨无比。
木头贯穿身躯,肠穿肚烂,五脏六腑挂在尖刺之上,内脏还在鲜活跳动;
有人趴着落地,尖刺从后脑勺穿出,咕咚咕咚溢出白色乳液,冒着热气;
有人被洞穿双腿,露出一截断骨,嘴里冒血,痛苦挣扎想要寻找支点;
有人被洞穿躯体,自下而上贯穿全身,尖刺自肩膀穿透,神经尚未死透,双手在身前抓挠,似想抓住救命稻草。
沉闷的惨嚎相互交织,回荡盘旋,场景惨不忍睹,让人不寒而栗。
突然,空中再次响起一阵熟悉的声响,众人吓得亡魂皆冒,目瞪口呆茫然失措,闭眼迎接命运的宣判。
箭矢落入人群,惨嚎之声再次传来,对面的瓦岗军几乎不用瞄准,隋军全都拥挤在沟渠之后,箭矢落下必能收割一名敌人。
两轮箭雨之后,忽明忽暗的火折熄灭,崔洪丹反应过来下令还击,瓦岗军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崔洪丹恍然大悟,今夜的偷袭计划,匪军恐怕早已有所防备,渡河之前,王世充也预料到敌军可能会识破他的计谋,故而制定了两套方案。
偷袭失去先机,崔洪丹彻底没了顾忌,下令兵卒点燃火把,大军不敢迟滞进攻,目标直逼洛口城下。
洛河上游,一处河道较窄的位置,段达、杨公卿、薛德音率领两万部队,作为第二路军从此地渡河。
两人目标并不一致,薛德音渡河后率一万人马向东而去,段达、杨公卿渡河后一路向北,直扑洛口。
王世充算无遗策,知道李绍恭诡诈,为了防止白天前去支援荧阳的军队去而复返,故而命令薛德音渡河后,立即守住荧阳方向,防止敌军里外夹击。
杨公卿率领三千人作为先锋开道,走在队伍前沿,段达率七千后军紧随其后。
大军加速奔跑,远处传来数道布谷鸟叫声,杨公卿微微一愣,心下疑惑,冬天怎会有布谷鸟的叫声?
不等细想,空中随之传来一阵声响,不由心头一紧,赶紧传令防御,话音刚落,箭矢已落入人群。
中箭兵卒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喊,半空再次响起密集的破空之声,更多的箭矢落在发声位置。
惨叫声陡然停止,行军的步伐瞬间停滞,所有人躲在盾下,不敢声张。
敌人不知藏身何处,匪军阻击数量不详,杨公卿急不可耐,心急如焚,举目皆是无尽黑夜。
负伤兵卒紧咬牙根,身上中箭,刺痛砭骨,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稍作犹豫,最终下定决心,示意身旁伙伴帮忙拔掉身上的箭矢。
两人一起从军,彼此间早已默契,在他身上摸索,找到对方中箭位置。
伙伴手指做了个噤声动作,中箭兵卒点头表示明白,张嘴咬住衣襟,示意伙伴可以开始。
同伴陡然用力,箭矢被生生拔了出来,箭矢倒刺带出血肉,伤口鲜血如注。
腿部传来钻心的疼,士兵全身痉挛,再也无法自持,衣襟撕碎还不痛快,不受控制的张嘴嘶喊。
同伴似乎早有预料,对方张嘴之际,死死将其捂住,手指瞬息被对方咬住,心底不禁恼火,抡起石头当头砸了下去...
时间过的很快,却也很慢。
十数息后,杨公卿从盾牌下探出头,下令士兵举盾继续挺进。
话音刚落,箭雨落下...
消息很快便传回后军,段达立即安排弓箭手驰援,隋军箭矢倾泻到瓦岗军阵地。
杨公卿派遣一旅兵卒潜伏探查,片刻后,远处传来消息:“匪军已经撤了。”
杨公卿怒目圆睁,大声咆哮。
真他妈不要脸,从没见过这种流氓打法,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看不见,抓不到,却又无处不在。
东方渐白,玉蟾探头。
三路大军很快会师,隋军主将王世充也已渡河,他的出现,极大的鼓舞了士兵的士气。
自洛阳东征以来,隋军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今夜大军夜袭洛口,再次被匪军算计,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若不屠城,天理不容。
林锦转头,身后的追兵隐隐绰绰不知凡几,空中偶尔飞过流箭,嗖的一声落在身侧。
瓦岗士兵掠过身旁,大家相互扶掖,用尽最后力气向洛口方向撤退。
林锦不善步战,身上箭矢已经用完,只要逃回洛口,大家的生命安全才能得到保证。
溃逃的瓦岗士兵多为弓箭手,身上箭篓无箭,立时变成待宰羔羊,负伤者不在少数。
有战士在同伴的搀扶下,一圈一拐的向后奔跑,腿上插着箭矢,每走一步箭矢都在晃动,身上传来一股钻心之疼,伤口流血不止,他扭曲着脸颊,强忍啮噬之痛。
有兵卒臂膀冒血,一道贯穿箭伤惨不忍睹,插在肩头的箭矢已被拔掉,伤口血肉模糊,染红了半边甲胄、内衬。
“兄弟们加快脚步,回了洛口,任务就算大功告成,拿赏钱、立军功、封妻荫子,近在眼前。”
兵卒听到林锦的话,立即想到数日前,李绍恭校场点将台封赏立功士兵的场景,一咬牙,爆喝一声,将所有潜能爆发出来。
谁不想顶天立地受万人敬仰,谁不想封侯拜将衣锦还乡,普通士兵也有梦想,小人物亦有小人物的坚持和骄傲。
封妻荫子,养家糊口,受人尊敬,父母妻儿三世同堂。
李绍恭就像一盏明灯,照亮每个普通人的前路,指引他们不会沉沦,走向希望。
“不抛弃,不放弃!不抛弃...”
掉队的弓箭手相互扶持鼓励,嘴里默念大雪军的军魂,亦步亦趋向后撤退,追兵近在咫尺。
几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对视一眼,拔出腰间佩刀,再看一眼洛口方向,那里是他们梦开始的地方,既然注定回不去,不如主动留下断后,迟滞敌人的进攻速度。
一队隋兵莫约数十人,迅速围了过来,玉轮下,他们长喘着气,嘴角露出残忍笑容。
月出之前,瓦岗军的暗箭犹在眼前,如今落在自己手里,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瓦岗勇士面对四面隋兵,非但没有退缩,反而露出杀气腾腾的兴奋表情。
为首的什长晃动弯刀,狂笑不止,大喊:“狗日的,快过来跟爷爷一决雌雄,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哈哈哈...”
隋军百夫长目眦欲裂,果断下令:“杀~”
隋兵蜂拥而至,一名瓦岗士兵中刀倒地,同伴立即冲了上去,长枪横扫,阻挡敌人落下的乱刀。
倒地士兵仅剩一臂,抬手用尽最后力气,长刀送进敌人胸膛,数杆长枪倏忽而至,后背传来剧痛,温热的鲜血溢出喉咙,随之,全身气力暴泻。
隋兵长枪捅穿瓦岗士兵的胸膛,却见对方爆喝一声,提起最后一口气,陡然前冲,长枪穿透胸膛,挥出此生最后一刀。
数名隋兵惊愕当场,月光下,长刀寒光一闪,双目顿时失去知觉。
一名隋兵利刃砍进匪兵脖颈,瓦岗军临死之前,露出嗜血狂笑,咬断舌头,张嘴吐到对方脸上!
嗖嗖~
十数支箭矢从林中射来,隋兵毫无防备,纷纷中箭,身躯摇晃,嘴里发出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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