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微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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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風吹微梦

我叫白寺,寺是寺庙的寺。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祂一直陪伴着我,直到死亡。

我们第一次相遇,我也记不住具体时间,只知道,是在寺庙里。

那天,天湛蓝的似一颗璀璨的蓝宝石,風微动,带动衣袖,我与祂便相遇在寺庙的樱花下,而我在虔诚的跪拜着。

风过,树动,阳光刺的我睁不开眼,我看不清,我看不清。

自此,祂成了我形影不离的朋友,我和祂一起度过了一个还算快乐的童年。

可转折发生在我十四岁那年,那年,我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带我去了一个奇怪的房间,一整个房间是白色的,诺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台小小的仪器,我按照母亲的指示躺了上去,在旁的医生快速将仪器固定好,交代了我几句,便与母亲走出了房间。

母亲在走之前,顿足,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对着母亲笑了笑,母亲眼眸不再看向我,垂了下来,似是做了什么很重大的决定,转过身去,临走时,只给我留下他高跟鞋急促的哒哒声,一遍又一遍的回响。

偌大的房间,使我感到很压抑,好在还有祂陪着我,可我似乎依然看不清,祂神情不明,但祂在为我展示着祂的幽默,我被祂逗笑了

可在房间另一侧母亲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打开仪器,头感到一阵眩晕,我不由分说的便睡了过去,等我再一次醒来,我已不在那个压抑的房间里,而是在一个明亮的房间内,并且窗边还有几抹新绿来点缀,母亲还在与医生谈论着什么,我听不清。

祂还在我的身旁,祂俯身询问我目前的状况,我一一作答。

此时,母亲看到我醒后,跟医生道了别之后便带着我走了。

回家的路上,她说:“你病了。”

我反问:“我病了?”

“嗯,以后我待在家里……不出去了,你要好好吃药。”

“哦,好的。”

对于我来说,母亲的话便如同圣旨一般,不容反抗。

后来,我便在母亲的监督下吃着不知名为什么的药,治着不知名为什么的病,但我知道,母亲这样做,一定是为了我好。

我吃着药,与祂相见的日子越来越少,我也越来越记不住祂了,直到祂彻底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毫无痕迹。

那天,母亲格外的开心,我收到了她的“礼物”——一个拥抱。

母亲在抱住我之后,口里不住的说道:“太好了,太好了,你的病终于好了……”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了我的肩头,这时我有点不太理解母亲了,我只是感到心里空空的,我似乎失去了什么,但我想不起来了。

但这一切都没有关系,只要母亲开心就好。

回归正常生活后,母亲似乎对我的关注越来越多,每次放学回家,等待我的不再是冰冷的房间,而是有一个为我忙碌的身影。

在我七岁那年时,我的父母大吵了一架,从那以后,母亲便走了,父亲留在了家里,可没过一年,父亲也走了,家里只剩得我一人。

那时我很小,什么也不懂,只听他们说只要心意足够虔诚,寺庙里的菩萨便会显灵,满足你的愿望。

我便傻傻的在每周日去寺庙里跪拜,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

是隔壁的余大婶将我拉出那段阴阴晴晴的时光,她是一个好人。

余大婶将我寄托在神灵上的希望转移到了学习上。

她说:“小寺啊,以后可以不用去了,你若真想见到他们,你便好好读书,时机到了,他们自然会回来看你的。”

我听了余大婶的话,不再去寺庙了,把重心放在学习上。我的成绩很优异,并不是我的天赋有多好,而是因为祂的天赋很好,祂总是教会我不懂的知识。

在我十二岁那年,母亲回来了,她与我记忆中的母亲变得不一样了,这使得她更加鲜活、明丽。

我们俩相见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我率先打破了沉默,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我现在学习成绩很好。”

她震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她说:“嗯,那样……挺好的。”

母亲回来后,便没有再走了,我很开心,原来于大婶说的都是真的,我想将这份喜悦分享给她,可我不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余大婶开始对我闭门不见,不仅仅是她,是所有人。

他们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着恐惧,害怕,厌恶以及同情。

我疑惑,为什么呢,人都是这样的吗?

而一旁的祂,轻声开口:“不是的,我会一直陪伴你,只要你需要我。”我抬头望向祂,我看不清。

后来,母亲看向我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恐惧与害怕,但不同的是里面还有爱与坚定。我开始害怕,我不想再次被抛弃,我拼了命的学,不要命的学,自认为留住了母亲。

母亲也确实没有再走,但她开始频繁的外出,转辗在各个医院。

一次放学回家,天已经很晚了,但房间里的灯还亮着,我推开门走了进去,母亲绻坐着床边,眼哭的猩红,她看到了我,又闭上了眼,似是不愿面对。

我有些不知所措,我走向前去,为母亲递上纸巾,毕竟这是我唯一能够做的了。

可突然母亲暴怒,起身抓住我的两肩,歇斯底里的吼着:“为什么?为什么?怎么就偏偏有病呢,怎么就有病呢,为什么是你……”

母亲没吼多久便松开了我,她的泪也哗哗的落下了,她扭过身去,身体抽搐着,摆手示意我离开,我迈上沉重的步子离开,又合上了房门。

我不知道那一夜母亲是怎样度过的,我只知,在我回到我的房间后,我开始思考,可我的头很痛,很痛,身子不住的下沉,祂接住了我橙黄的光线照在祂的脸庞,我看不清。

第二天,我醒来,我是被好好的放在床上的,我转头看向书桌上的祂,小声的开口道了声谢,祂静静的没有说话。

十四岁时,母亲说我的病好了,我再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了笑容。

我也笑:“我病好了,我病好了。”

时间总是让人猝不及防,我快中考了。那年的盛夏,似乎格外繁忙,我被学习压的喘不过气,不知为什么病好以后,我的成绩没有以前好,我不明白,明明都很努力。

初三生活很紧,任务重,每天就像个机器一样,每个人都按部就班着。我很焦虑,总感到力不从心,我跟母亲诉说我的烦恼,我说我很难受。

母亲回复道:“就你难受?别人能学,你为什么就不能学,我知道现在学习压力大,但是这是每个人不可避免的,别人能坚持,你为什么不能?你现在不学,以后压力更大,吃不了学习的苦,你以后只能吃生活的苦,现在吃苦只吃一时,难道你想一辈子吃苦吗……”

母亲的长篇大论足足持续了一个钟头。

后来我便不与母亲提这种事了,提了也是为她徒增烦恼。

本就少言的我更加惜字如金,中考越来越近我的心也越来越烦躁。

在一次体测中,我晕倒了,当时只觉得整个世界是幻的,是那么不真实,而我在那一刻似乎看到了“真实”。

再醒来时,我躺在医务室,母亲坐在病床边,眼神流露出担忧的神情,我想去安慰她可我的余光撇到了另一个人,口里的话顿时止住,我愣了愣神。

祂站在阳光下,对我说着:“小白寺,好久不见。”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我听到,我看着祂,还是看不清,我小声的回应着:“好久不见。”

而一旁的母亲看见我空洞的眼神顿时慌了起来,急切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那是我第一次对母亲撒谎,我不想让她再次担心了,也不想让她再次落泪了。

我平静的回答:“我没有看到什么啊。”

母亲悬着的心终于也放下了。

这以后,我的成绩有了质的飞跃,在拿着我优异的成绩单时,母亲只有轻飘飘的一句:“这不是能学吗。”

后来呢,我考上了本市的重点高中,进了火箭班,母亲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我也开心。

但我必须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正常,只能在深夜的房间里和祂说话,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与祂交流。

但,平日里一般都是祂与我讲话,我只做一些简单的动作来表示我的意思。

我已经失去过祂一次了,我不想再忘记祂,所以我以我的方式记录下了祂,用笔写下,然后再把写下的东西偷偷的藏起来。

祂似乎不喜欢我这么做,可我不希望再次忘记祂。

高中三年一晃而过,我考上了一所很不错的大学,母亲高兴坏了,开始忙于我的升学宴,但说实话,其实也不忙,毕竟这个升学宴上也没几个人。

吃饭的时候,母亲说她的手机落在车里了,她便下去拿手机。

母亲走后,面对一桌子人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不像母亲那般会交际,甚至我还有些怯场,我心里是多么期盼母亲快点儿回来,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母亲还是没有回来。

我接到了电话,母亲再也回不来了,我急忙冲下酒店,映入眼前的是母亲死前的模样,她静静的躺在血泊中,眼神看着酒店的方向。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这场升学宴也自然是不欢而散的。

只剩下我一个人,警察说我的母亲是被大货车撞死的,那时母亲正在车里拿手机,而那位开货车的司机师傅喝了酒,好巧不巧,撞上了母亲。

母亲便这样死于车祸中,她的心不再炽热,她的心不再跳动。

清冷的街道边,我蹲在路灯旁,失声痛哭,祂轻轻俯拍我的背

“向前看,我会陪着你的。”

后来我得到了大量的钱财,因为母亲生前为自己买了很多保险。

我为母亲寻了个好归处,将她葬在了那里,连同一起埋葬的,还有我伪装的外壳。

我又回到了以前的那种生活,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大学四年,一事无成。

又是一年春天,我回了老家,那时,余大婶的孙子已经上了小学,她每天活的可幸福了呢,可她还是避着我。

我来到了小时候祈福的寺庙里,那里人群依旧熙攘,烟火从未停断,那尊佛,坐在莲台之上,神情悲悯的看着我,我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份悲凉。

我转到了寺庙樱花下,它的盛开似乎永远都那么美,树枝上系着个个来求姻缘的男男女女,我没停一会儿便又走了。

在我没注意的时候,祂站在樱花树上,伸出手,解下一个绑在树枝上已有些破烂的木牌,往下一扔,木牌顿时碎成两半,而祂又将木牌扔进火盆里,直到化为灰烬,风一吹,便轻轻的散了,而木牌上刻着的则是“白为山”和“曲无舟”。

回到家中,我静静的躺在沙发上,眼角余光撇到了书桌上那一撮落陈的本子。

我一一翻看,原来那是我初高中所写的,我回到了城里,将儿时所写的整理一番,这足足花费了我三个多月的时间,我将它们写成了小说。

我满心欢喜的将我所写的小说给到出版社,可回应我的只有冷漠的语言,我被拒绝了,我又全心全意的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创作中。

可到头来都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想象总是过于美好,等到残酷的现实时,总是不愿面对。

我幻想,我的作品能够被人们喜爱,幻想,母亲以另一种方式留下来,也以另一种方式记住她。

那时,我几乎极尽痴迷,我太希望能够出名了,可极大的落差让我无法接受,所以我的精神失控了。

我站在大街上,胡乱的叫着,像个疯子一样,哗众取宠,有人报了警,我被抓了起来。

待警方得知我有精神病时,便将我送到了医院,我被他们关在病房里,一个人每天静静的看着窗外。

其实我的脑子是清醒的,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们在我清醒冷静的时候,陪我聊天,推我出去晒晒太阳。

后来等到病情彻底稳定后,我出了院,回到那个冷清的家。

我还是没有忘记创作,又开始写着,然后我又失控了,但这一次我没有被抓起来,祂轻轻拍打着我的背,跟哄孩子一样哄着我,这感觉真好,我的心也随之静了下来。

祂似乎早就料到,写作会让我失控,过度的幻想会让我崩溃,所以祂一直在阻止我。

我似乎总是在给身边的人找麻烦,总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我将自己锁在家中,很少出门,祂劝我出去多走走,我没有采纳祂的意见。

转折发生在一天的下午,那天我不得不为了生活必需品而出门采购,那天阳光真的很刺眼,我睁不开眼,眼前是模糊一片的,我似乎看到了母亲,我看到了很多人,我发了疯似的向他们奔去,可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母亲”在往前不停的跑着,我紧跟着“母亲”,在后面追着她。

可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我的去路,“母亲”被他挡在身后,他神情凶狠的看着我,我不服的瞪了回去,使出吃奶的劲撞向了他,他被我这突然的一撞,倒下身躯,而“母亲”似乎是吓怕了,眼泪从眼眶里决堤而出,突然眼前又是白花花的一半,一声喇叭响破天际,一辆白色的汽车,撞上了路杆。

我神情越来越不清,周围的人围了上来,叽叽咕咕的说些什么,我没在意,我也听不清,大脑是非常痛的,我晕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我是在医院里,周围坐着几个警察,我愣了愣,他们拿出一个视频给我看,视频中的主人公是我,我在不停的追着一个小女孩儿,一直追到了大街上,一辆白色汽车为了避开我们,而撞上了路旁的路杆,顿时场面陷入一片混乱。

而也在此时,警察关闭了视频。

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视频中的我,我怎么会做出如此疯狂的行为,我的头又开始发痛,我抱着我的头,将头埋下,身体不住的发颤。

后来处理完这件事后,我便再也不出门了,一切生活用品都叫别人帮送过来,我将自己关到了一个封闭的环境里。

我就像一只老鼠一样,见不得光。

终日待在房间里的我,身体已经熬不住了,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是起来在房间里走两步都会晕倒的程度。

那天,我只是起身拿个东西,可眼前一阵天悬地转。

“哐—”的一声,我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我又是在医院里,我伸出手,拿起放在柜子上印着平安喜乐的杯子,喝了一口,也是挺倒霉的,就呛了。

祂在旁边倒弄得紧张兮兮的,为我顺背。

“你能不能好好关心一下你自己,写作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祂有些指责的说道。

“可……可你很重要啊。”

我们俩都垂下头,不再语。

窗外是枯黄的树枝,风一吹,便摇落了黄叶。

我留院观察了几天,补完手续后便走了。

回家的路上,街上的人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我融不进去这种氛围,我似乎总是那个被抛弃的孤雁。

回到家躺在床上,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脑袋沉沉的,开始思考起我这一生。

我时而欢快,时而忧伤。

时而感性,时而理性。

时而清醒,时而沉沦。

时而过于自信,又时而过于自卑。

不得不说我是一个矛盾集合体。

对于社会来说,我就是一个无用的人,而且经常为社会添麻烦。

所以我的意义是什么?

似乎,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理解我。

我像是一个另类,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不同,提心吊胆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样活着可真累啊。

“不要再去想那些深奥的哲学问题了,小心疯掉喽~”

“哼,要疯早就疯了。”

“不要去害怕这个世界,世界只有那么大,可你有无限大的可能,所以不要放弃生的希望。”

祂似乎总能洞察我所想的,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

而我这一次没有回答祂。

今晚的夜是静的,城市的霓虹灯在夜幕下闪烁着,如五彩斑斓的一层纱,笼罩着每一个人的心。

我再一次回到了寺里,那里香火依常,我最后一次拜了拜高坐莲台上的菩萨,他悲悯的神情依旧那样,我已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自然不会信那些神佛之说,可我还是想来拜一拜。

做完这一切,我又在老家待了一个多月,看着周围我熟悉的一切,我想着,再多待一会儿吧,再多待一会儿,毕竟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可这里没有谁是期待着我回来的,一切都只是我的空想罢了。

我将老房子变卖了出去,变卖出去的钱都捐给寺庙了,新房子也不租了,我住进了医院里。

上次出院前,医生就对我说,我病的更严重,要是再不治疗,不仅对自身不好,也对周围的人不好。

于是我下定决心,不再为社会添麻烦,准备让自己不那么痛苦的死掉。

日期越来越近,我似乎有点儿贪恋这人间,原来人在快要死的时候,是那么想生啊。

那天,我完成了最后一样心愿,回到医院,医生问我要写遗言吗?

我只笑笑,遗言似乎用不上,毕竟我没什么亲近的人,似乎我的存在与否无关重要。

“那就请白小姐签字吧。”

“嗯。”

我抬头望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祂,祂神情不明。

我对着祂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厌倦了这样苦苦支撑的生活。”

我拿起黑色的签字笔,行笔流畅的在纸上签名,没想到,练习了这么久的签名,最后竟是在上面签了字,真是……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医生将药物注射进身体里,其实没什么感觉,整个人沉沉的,在闭上眼的最后一刻,我终于看清了。

原来一直陪着我的,是我自己啊,那只是一张比我更成熟的脸。

我看着面前的“我”,她已哭成泪人。

想要为她拭去眼泪的手在半路停了,掉了下来。

我死了,为我哭泣的只有我一人。

其实,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的虚假,可我甘愿沉沦其中,可我也比任何人希望她是真的。

于是,我病了,病的很严重,所以我选择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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