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悸动与抉择
听到杨嘉烈的回答,傅瑞又是一惊:
“令公,此话怎讲?”
杨嘉烈犹豫了一下,说道:
“自‘血海无涯’大战以来,我朝北图大业已停滞了整整三十年。”
“如今新皇登基,迫切需要重启北图,践行光复太祖神谕,重振故国祖宗荣光!而就在前些日子,陛下找到了重启北图、复我神国的方法……”
说到这里,杨嘉烈忽然停了下来。
他低下头,又从金缕红锦囊里取出一夹烟丝,用手指夹住塞进烟斗。
“咔嚓!”
一小团火焰升腾而起,点燃了金灿灿的烟丝。
“呼……”杨嘉烈深深吸了一口,又慢慢喷出烟雾。
傅瑞耐着性子坐在一旁,等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
吸了一口烟,杨嘉烈才继续说道:
“想当年,祖上神国国破之时,有故国皇族把神国的位置画了下来,并总结昔日祖上神国崛起的秘籍,制成了《神域详图》,又把此图分为九份,藏在九座用神国天山精矿铸造的神鼎中,供赤金后人复兴神国之用。因此,我族要想‘复我神国’,就必须先找到九鼎和《神域详图》!”
听闻此言,傅瑞眼中幽光更甚:
“那……诏书上所说的‘神迹’又是什么?”
“所谓‘神迹’,就是寻找九鼎的线索。”
杨嘉烈解释道:
“话说那故国皇族将铸成九鼎之后,又让赤金神授大祭司施加了‘我族常驻千里之内,神迹彰显召回九鼎’的咒语,赋予了九鼎彰显九种神迹的魔力。也就是说,以九鼎所在地为圆心,千里方圆之内,只要有赤金人长期生活,九鼎就会召唤出九种神迹,吸引我族人将其找到。”
听了杨嘉烈的介绍,傅瑞虽然十分震惊,但并不完全相信。
他沉默一下,又问道:
“既然九鼎是二千五百年前的旧事,陛下又是怎么知道的?再说了,这件事听来更像是市井奇谈。陛下如此英明神武,怎么会相信九鼎是真的?”
“小将军,你太小看陛下了。”杨嘉烈笑了笑,解释道——
“老夫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
“九鼎被赋予神力之时,也正是‘逆寒’时代开始之际。当时,我赤金族举族南迁,饱经变乱。为避免九鼎被抢夺,那位皇族命人把九鼎分别埋藏在九个人杰地灵之地。”
“同时,那位皇族又把寻找九鼎的方法写成《九鼎遗训》,篆刻在一块玄武碑上,并把玄武碑沉入游龙江。”
说到这,杨嘉烈停了下来,把手里的烟斗放到一块石头上,磕了嗑,又取出一夹烟丝填满,点燃。
“游龙江?”傅瑞重复着这个地名,说道,“就是横亘我朝北疆的大江?”
“正是。”杨嘉烈点点头,“此江乃是北图新征服疆域中最北端的大江,也是距‘无涯雪海’最近的水系。”
“我明白了……”
傅瑞若有所悟:
“在下听说,陛下登基前,曾任拓骑副帅,常年领兵拱卫北疆。很可能就是在那时候,陛下在江里发现了《九鼎遗训》。”
“小将军真是一说就通。”
杨嘉烈笑道:
“先帝天勤三年,陛下率三十万拓骑屯田北疆。为开拓军田,他亲率将士引游龙江水灌溉田亩。也许是上天有意安排,在引水时,无意中发现了沉在江底的玄武碑。”
言罢,杨嘉烈又吸了一口烟,靠在背后的大树上,举目望向天空。
望着天空中初升的群星,他又说道:
“现在,老夫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英明神武的陛下,为何会相信九鼎这个‘奇谈’。”
“愿闻其详。”傅瑞早等得不耐烦了。
然而,杨嘉烈并没立即往下讲,而是提了一个问题:
“小将军饱读史书,不知可读过《赤金祖传》?”
“《赤金祖传》?就是‘逆寒’时期写成的赤金族上古正史?”
傅瑞挠了挠头,语气显得很不自信:
“据说,这本书记录了从祖上神国开国到‘逆寒’之间五万多年的赤金族历史,被史家誉为‘上古第一信史’——这样一部伟大史记,在下倒是求之若渴,但据说《祖传》早已散失,因此无缘拜读。”
“散失?非也。”
杨嘉烈笑道:
“光复太祖开国之际,在攻灭割据东疆的东海国后,曾在东海王宫藏书阁寻得《祖传》拓本十九章,全部收藏在玄武帝京凌霄书阁。陛下找到《九鼎遗训》后,就曾专门和《祖传》的记载进行过对照,发现《祖传》也记载有关于九鼎的只言片语……”
“‘九鼎’竟然真有正史佐证?”
傅瑞立马坐直身子,急声问道:
“《祖传》上是怎么说的?”
杨嘉烈说:
“《祖传》上只有一句话——‘国破时,十三皇子铸九鼎以图来日复兴’,别无他言。”
“‘铸九鼎以图来日复兴’……”
傅瑞重复着这话,心里的震惊如滔滔江水,奔涌而来:
“有《祖传》佐证,的确极大增加了九鼎的可信度;从字面意思上理解,这段记载虽然没有明说《神域详图》确实存在,但‘以图复兴’的表达,倒也的确引人遐想……”
见傅瑞神情似有松动,杨嘉烈不失时机地说:
“经过和《祖传》的对比,陛下认为,九鼎可能确有其事。但因为一直没有找到确凿证据,这件事就被搁了下来。一直到……”
傅瑞眼中有光一闪,抢话道:
“一直到朔风侯国出现‘神迹’?”
“对。”
杨嘉烈眯眼盯着他,继续说道:
“此次老夫领兵西出,就是为此而来。方才也说了,按照《九鼎遗训》记载,在‘复我神国’时机到来时,九鼎所在的地点就会彰显九种神迹——而在半年前,皇庭密使在朔风侯国发现了第一种神迹:‘嘉禾满仓’!”
傅瑞激动起来,再次抢话道:
“‘嘉禾满仓’……说的就是朔风的大丰收?”
杨嘉烈却避而不答:“这个嘛……既‘是’,但也不全是。”
傅瑞还想再说点什么,忽听身旁一阵脚步声。
他急忙住了口,转头朝声起处张望——
一名佣兵正快步奔来。
来到近前,佣兵朝二人拱手道:“令公、傅小校,晚膳做好了。”
“今天吃什么?”傅瑞的表情立即变得云淡风轻。
佣兵笑道:“烤南风野马肉,外加本地的野蘑菇汤。”
“太好了,都是我喜欢的。”
傅瑞憨笑道,起身朝杨嘉烈一拱手:“请令公入席。”
见傅瑞表情转换神速,杨嘉烈心里嘀咕了一句“这小儿很有心计嘛”,起身朝傅瑞挤挤眼,笑道:“小将军,请!”
……
一通吃吃喝喝之后,天空中已经月明星稀。
杨嘉烈钻进御守的营帐睡下,傅瑞则和佣兵们共寝。
夜半时分,傅瑞起来巡视岗哨,其间路过御守营帐。
夜色间,他静立在营帐门前,看见数十名御守头朝内躺在毛毡上。
而在他们身旁,杨嘉烈并没有睡觉——
他正俯下身,轻手轻脚地把一张羊毛毡盖到一名部下身上。
皎洁的月光,从大帐的方形窗户倾泻进来,照亮了杨嘉烈白如新雪的须发、缠着绷带的肩膀和炯炯有光的双眼。
那一瞬间,傅瑞心里竟然一暖。
他什么都没说,慢慢退出帐门,朝下一个哨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