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古创新 创立程氏健脾法
传统的中医对于糖尿病的治疗往往从“三消”立论,正如《证治准绳·消瘅》中所言:“渴而多饮为上消(经谓膈消),消谷善饥为中消(经谓消中),渴而便数有膏为下消(经谓肾消)。”主要病机为肺燥、胃热和肾虚,治疗多以滋阴清热为法,而倡行从脾论治,益气为主者甚少。我在长期临证中发现,糖尿病患者有乏力症状者占80%以上,而以乏力为第一主诉者占60%,并且许多患者形体消瘦、四肢无力、倦怠懒言,所以我认为糖尿病是本虚标实证,脾气亏虚是其发病的关键,提出了“脾”在糖尿病病因病机中占主要地位,以及以健脾益气为主要治疗大法的理论体系,被中医界同仁称为“程氏健脾法”。
“程氏健脾法”具有深厚的理论渊源,并非凭空创立。最早在黄帝内经中就隐含了健脾法的思想。《灵枢·五变》中说:“五脏皆柔弱者,善病消瘅。”《灵枢·本脏》进一步指出:“脾脆则善病消瘅。”其明确指出,脾虚是消瘅的重要病因。又认为本病为“膏粱之疾”“肥美之所发”,指出过食肥甘,损伤脾胃,可导致消渴病。对于消渴病之口甘、溲便之变,也从脾胃入手进行解释。正如《灵枢·口问》中说:“中气不足,溲便为之变。”《素问·奇病论》中说:“此五气之溢也,名曰脾瘅……津液在脾,故令人口甘也。”其也最早提出了消渴治之以兰的理论,即用兰草一类芳香化浊、醒脾健脾的药物来治疗糖尿病。张仲景在治疗消渴病的白虎加人参汤、瓜蒌瞿麦丸中应用了茯苓、薯蓣等健脾之品。唐、宋、金、元医家对健脾法的论述散见于各家论述中,如宋朝杨士瀛在《仁斋直指方论·消渴》中指出:“消渴证候,人皆知其心火上炎,肾水下泄……孰知脾土不能制肾水,而心肾二者皆取气于胃乎?总要服参苓白术散,可以养脾生津液。”金朝张元素在《医学启源》中有“四君子汤,治烦热燥渴”和“白术散治烦渴,津液内耗,不问阴阳,服之则渴生津液”的论述。李杲为张氏高徒,他在《兰室秘藏·消渴门》中记述:“洁古老人分而治之,能食而消渴者,白虎加人参汤;不能食而渴者,钱氏白术散倍加葛根治之”。元朝朱丹溪治病强调阴虚,他在治疗消渴时,也酌情加入健脾之品。明清时期消渴病理论得到进一步发扬,李梴在《医学入门》中指出:“消渴初宜养肺降心,久则滋肾健脾……养脾则津液自生,参苓白术散是也。”以温补见长的赵献可更是主张应用七味白术散、人参生脉散等方治疗消渴病,以复脾胃输布津液之职。又如李时珍用黄芪止渴补虚,为治疗消渴合并痈疽之要药。健脾理论的论述虽早,但均未成理论体系,也没有人明确提出。
在20世纪90年代初,我首次把健脾法治疗糖尿病作为一种理论提出来,并做了临床观察,发表在1991年的《山东中医学院学报》。此理论得到中医内分泌同仁的广泛关注和认可,被称为“程氏健脾法”。脾为后天之本,运化水谷精气,濡养全身;脾居中焦,脾胃还是一身气机升降之枢纽,主升清与降浊。正如《黄帝内经》所言:“饮食入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在消渴病中,由于脾气亏虚,中焦气化不足,一方面精微物质不能化生津液,故口干、多饮,脾主四肢肌肉,精微物质不能化生气血,故四肢消瘦,疲乏无力。另一方面脾虚不能升清,精微物质下泄反随糟粕排出体外,故尿频量多。因此糖尿病“脾”病为先,造成气化不足,累及他脏,变证丛生。所以脾虚是消渴病的重要病理基础,以脾为主的气机升降失常是消渴病的重要病机,五脏俱虚是消渴病的最后转归。所以治疗健脾益气为主,恢复脾的运化和升清功能,并据此创立了健脾降糖饮系列方剂。健脾降糖饮的基本组成为黄芪、黄精、白术、山药、鸡内金、葛根、天花粉、丹参。方中首选黄芪、白术健脾益气为君药。黄芪甘,微温,入脾、肺二经。重用黄芪取其补气力强又能升阳,其升发之性可“助脾之升清,复其散精达肺”。白术苦,甘温,归脾胃经。白术炒用则燥性减弱,功专健运脾气以生津液。《医学启源》有云:“白术,和中益气,强脾胃,生津液止渴。”《本经逢原》指出:“白术,生用除湿益燥,制熟则有和中补气、止渴生津之效。”山药、黄精,甘淡性平,滋养脾阴。山药补气又能养阴,“善摄脾精”“生津以止消渴。”黄精补脾养阴,又能润肺。二药相合,既可助黄芪、白术健脾益气,其阴柔之性又可防之偏燥。另外,还可有助于他脏阴津的恢复。葛根,清热生津,除烦止渴。取其升阳的作用,助黄芪健脾升阳,益气布津,所用最妙。鸡内金健胃消食,助脾气的运化,又可使补气药补而不滞。天花粉苦寒,清热生津,消肿排脓,为“消渴圣药”,生津润肺,养阴益胃,以除燥热之标。佐以丹参,取其活血之中寓有养血之功,善于活血化瘀又能除烦安神。与芪、术相合又有益气活血之功。我又根据脾为后天之本,脾与五脏六腑、气血津液的关系,在健脾降糖饮的基础上创制了健脾八法,分别是健脾清胃法、健脾润肺法、健脾调肝法、健脾养心法、健脾补肾法、健脾活血法、健脾化湿法、健脾解毒法,用于治疗糖尿病发展的不同阶段及产生的相关并发症,临床疗效显著,至今仍在我院广泛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