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明月不照人（2）
云水宗是一个小宗门，它有着久远的历史，它名不经传，隐居于世。
云水宗里，分为九大峰，流水峰，流明峰，流云峰，流丹峰，流剑峰，流渊峰，流音峰，流夙峰，流月峰。
云水宗有着那么九位弟子，大弟子卓水，二弟子轩明，三弟子沈云之，四弟子陆汀丹，五弟子顾剑凌，六弟子南宫夙和，七弟子时音，八弟子兰景渊，九弟子云月。
这九位弟子天资过人，二十岁前便已是金丹，一跃成为当代天骄不可达的存在。
在那个时期，他们便是年轻一代的天花板。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后来的他们死的死，伤的伤，疯的疯，脱离宗门的脱离，堕魔的堕魔，成神的成神。
变故是在一个雪天。
一直安静沉稳的七弟子时音，突然屠了许家满门，身受重伤后失踪。
随后是大弟子堕魔成了魔尊，像个疯子一样游荡。
二弟子轩明回归宗门治理。
三弟子沈云之终日抱着一只玉笛逢人便问“你有见到我九师弟了吗？”
八弟子兰景渊喜欢对着一柄断剑发呆……
六弟子南宫夙和昏迷不醒。
从前热闹的云水宗啊，只有轩明一人完整的回了家。
*
雪花纷纷落下，冷风吹扶，掩盖了血的痕迹。
［时音，你再不醒，就真的要死了。］天道之灵叹气。
大仇得报，她又该以什么为理由活下去呢。
她太累太累……
“那有个人，我们过去看看！”
天道之灵看见那个少年越走越近，带走了时音。
花溪城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
城内设有阵法，四季如春，城外雨雪霏霏
时音醒了。
“公子！她醒了！”照顾的人一嗓子让时音一愣。
［时音，你活下来了。］天道之灵冒出来。
“嗯。”时音呆呆地回应，活下来了又如何。
“姑娘你可算醒了，你可知你昏迷了七天。”少年模样的人进来。
“多谢。”时音道谢。
“姑娘伤还没好，这段时日便在这里养伤吧。”少年说。
“多谢。”
“我叫祈雪，我还未知道姑娘叫什么？”少年说。
“时音。”
“那我以后喊你时音，你也可以喊我祈雪。”少年笑着说。
“我应该比你大吧？”时音疑惑歪头。
“啊？可你看起来那么小。”少年不解。
［时音，你现在暂时修为尽失，如今就十一二岁的模样。］天道之灵跳出来解释。
时音沉默。
“我只是暂时这样。”
“哦。”你看我信吗。
沉默是金。
许久，少年大笑起来，“你可真好玩。”
“好了，你就呆在这，你的伤可花了我不少钱呢，十万紫金币，没还完钱之前呢，你就是我的人。”
“改天写字画押，所以这段时间你不能出这院子，我先走了。”
［十万紫金币，空间戒指没有修为的你也打不开，这钱你如何还？］天道之灵跳出来嘲笑。
“死了，就不用还了。”时音淡淡道。
天道之灵静音。
［时音，你还不能死。］
它头一回正经。
时音闭目塞耳。
“……”
祈雪天天来看时音，三言两语地逗弄着时音。
开始，他还是彬彬有礼的时姑娘，后来看心情。
比如她无视他，却又不能真的无视他的时候。
“小不点不大，天天摆着张冷脸装大人呢。”
比如她宅在家里不出门。
“小木头，我是债主，你要听我的话，快随我出去走走。”
比如发现她将香菜挑出来。
“挑食？谁家小孩不吃香菜呀？哦，我家小孩不吃香菜。”
比如他买了奶乳回来，她拒绝。
“小孩子要多喝奶水，快快长高。”
比如她没拉住他然后一起滚下斜坡。
“有些人，我都不想说了，想救人也不看谁救谁。”
比如他出门几天回来。
“小孩过来，我就要抱着举高高！”
“要不你别长大了，这样抱着也挺好的。”
四年后。
［哇哇哇，音你长大了！］天道之灵一觉醒来发现时音变回了成熟的样子。
“修为恢复了，自然也就变回来了。”时音转了转手腕，还真有点不适应这高度。
［哼！看那小孩会不会被吓到。］天道之灵开始查看少年目前在的位置。
然后，它愣住了。
［音，祈雪快死了。］
时音。
等她赶到那条街的时候，只剩一片狼藉。
血流成河也不为过吧。
［他就在那里，快死了］只剩下一口气了。
时音找到祈雪的时候，祈雪怀里还握着一根簪子，昨天他说：“姑且当你及笄了吧，虽然你看起来才十二岁的样子，明天我送你一个礼物当及笄礼吧。”
“小孩，你什么时候长大啊。”
“我比你大，所有人一看就知道，所以我是哥哥，你怎么从来不喊我哥哥呀。”
“小孩子就要天真快乐啊，别整天板着个脸。”
“阿音，你是病了吗？真的不长个啊。”
“阿音，我突破筑基啦，真是个天才！”
“……”
几天前，这里还是个热闹鼎沸的街道，今天就只剩下满目疮痍了。
［音，你要救他吗？］天道之灵已经做好要救人的准备了。
“道。为何不能全救？”时音头一次迷茫。
［没用的，如今的你，救不了死透的人，祈雪还没死，他只是离死不远了而已。］天道之灵解释。
时音抱起少年，用灵气吊住他的命，将他带回家后，让天道之灵看着，自己去找那个滥杀无辜的人。
这是一个偏僻小城池，隶属北域，虽然有修士，但大多数是不高的，高的都出去加入了宗门或是独自闯荡。
虽然偏僻，但也很热闹繁华，就是这样一个小城池，一天内几乎被屠殆尽。
等时音找到人的时候，还有一个貌美的女子在和那人打一架。
“临渊你太过分了！”银霜十分生气，出的招式却软绵绵的，打起来似在调情一般。
“霜儿，你还不懂吗，你一日不愿见我，我便一日屠一城。”临渊满不在乎地道。
“这可是整整一城池的人！你怎么敢的！”银霜红着眼眶质问道。
天道之灵不在，时音不会压制自己。
所以，当注意到另一道强劲的灵力袭来时，临渊很快反应躲开，箭矢与他擦肩而过。
箭矢蕴含的灵力恐怖如斯，插到地上空气流动都滞停一瞬。
“真可惜。”
“谁！”
若这一箭没躲开，临渊想，他不死也重伤。
时音不慌不忙地又拉起弓箭，灵力趋势代发。
“住手！你要挑起人魔战争吗！”银霜也被吓到，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能，完全让人预料不到。
拉弓，射箭。
这一次，冲着银霜。
银霜支起灵气罩，只是还没撑住五秒便被箭矢击破，箭矢的灵力波动让她狼狈倒地。
“银霜！”临渊在旁看着也有点心惊，他赶忙扶起银霜。
“你是谁，为何无缘无故下死手。”银霜缓住，目光恐惧地看着时音。
“无缘无故。”时音冰冷的眼眸直视银霜，声音不带一丝情绪起伏，“好一个无缘无故。”
银霜突然有些心虚，毕竟临渊因为她刚屠了一座城，但又不是她干的！
“阁下咱们各退一步，若是因为这一城的人，我可以度化他们的灵魂，让他们毫无怨念地转世。”银霜自认为很公平，她堂堂银霜神女，能度化他们是他们的恩泽。
哪知她话音刚落，威压席卷，二人直直跪了下来。
“度化。”
“以死谢罪如何。”时音从未觉得杀人有什么不对，但是这次她真的很生气。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大道之主当初为什么想毁灭上个纪元了。
修为越高责任越高，可是因为那个责任，失了最珍贵的东西，那么那个责任。
也该放下了。
那一天，风云突变，云层被风搅动，银霜只觉得自己身处地狱，肉身像是被风绞破，痛苦与恐惧弥漫。
一个呼吸间，突然被谁将她从那种感觉救了出来。
是天道之灵察觉不对，跑来制止时音。
［风！她是神女神格的继承者。］天道之灵要被时音吓死了，现存的神并不多，许多神都被大道淘汰。
因为世界树与大道之主大战，虽然成功制止了这方世界崩塌，但同时他也陷入了沉睡，当年神女为了稳定世界，献祭自身，只留下神格。
“呵，区区神女神格。”时音一直是用腹语说的。
［若加上魔神呢。］天道之灵小心翼翼。
［神女之血可以救祈雪。］天道之灵补充。
［虽然这个是继承者，但好歹也是神血，比起真正的神女差点，但起码能让祈雪醒来。］
“呵！”
［风，你要知道，由神杀死的人，命格也会发生变化……］
所以
所以下一个十七年再见吧！
轮回法则拒绝接收被神杀死的灵魂，留给这一城池的人的，不是成为孤魂野鬼，就是烟消云散。
［他的生命会定格在十七岁，每一世的他都不会有任何记忆，为了一个陌生人，你这么做真的值得吗。］天道之灵不懂。
不，道，你应该懂，这是你教我道理。
神女血度化了所有人，唯独度化不了没有彻底死去的他，而我想留住他。
就是这么简单。
至于我为什么要留住他。
连我自己也解释不了。
时音回到云水宗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祈雪最后只活了三个月，走的那天，四季如春的空城，阵法被风吹散，大雪纷飞，覆盖了整个城池。
时音回来，所有人都很高兴。
只是，不久后，天地浩劫。
卓水只记得，小七刚站在禁区边缘，便被弹了出去，并且它还隔绝了小七。
这里是道损之地。
传闻，上古世纪，出了这么一位强者，他创立了最强道统，引领诸神到达前所未有的高度。
后来。
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死了，他沉默隐忍。
终于某一天，他爆发，诸神之战，他几乎灭了整个神界，无数道统消失，无人重拾。
此后，法则多了一条。
神，不该有情。
卓水还是一个不甚出众的修士，能来这里的人，都是称得上天骄妖孽的存在。
南宫夙和站在他的身旁，目光死死盯着时音，眼睛里倒映着复杂的情绪。
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的却是，一个绝美阴郁的男人缓缓走出身后的虚洞，站在时音身旁。
“风。”
“好久不见。”
“我们认识吗？”
男人轻笑，颠倒众生的脸上却明晃晃地昭露出悲伤。
“风姐姐，这话好生让人伤心，我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出来见你。”
“立马回去。”时音很不高兴，第一次见她这么生气一样。
“你不该来这里。”
男人仿佛知道什么一样。
“没事的，这片空间不一样啊姐姐，它隔绝于世界外，而且我也不是本体呀。”
“下不为例，以后看见这种特质的空间，不要进来，懂了吗。”时音还是纵容的。
“你到底是谁？”
是两个不一样的声音。
男人眨了眨眼，像是想到了什么，凑过去抱了一下，随后撇撇嘴。
“果然不一样。”
“风和音，果然不一样。”
时音：“蠢。”
男人眨眼，随后消失不见。
南宫夙和从头看到尾。
时间之主。
他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在这片隔绝世界的地方，它不会知道的。
“师兄，嘘。”时音知道夙和拥有真灵之眼。
南宫夙和觉得，这一刻的时音，和时音有些出入，明明气息都一样，就是周围风的流动缓慢了些。
“我什么都不知道。”南宫夙和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他不介意保守秘密，毕竟人尽皆知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隔着一层空间，真灵和风的对视也隔着层层迷障。
卓水从幻境中走出，朝着千里之外的结界边界的时音看去，瞳孔地震般睁大，仿若知道了什么。
他居然看到了趴在时音头上犯懒的天道之灵。
“小…七…”
卓水声音嘶哑，好似许久未曾开过口一般哽咽沙哑。
时音靠在树上，似有所感抬头看去，歪头疑惑，表情却淡若清风。
“大师兄。”
卓水跑过来拥住她，像丢失多年的珍宝失而复得般。
“风……”
沉默了下，时音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
“在的。”
［时音，他为什么知道你是风？］天道之灵发问。
【看到了。】时音看向那片排斥她的空间，些许无奈。
［里面有东西能看到过去？］天道之灵好奇。
“回去吧。”
“没有什么可好奇的。”
星空古道一战，许多人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