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传: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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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天资聪颖 诗意童年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晚唐诗人杜牧这首著名的《秋夕》,写的是一名正值妙龄的宫女,在七夕之夜仰望星空,由牛郎织女的凄美爱情故事联想到自己形单影只、举目无亲,心中的寂寞一时间无法排遣,所以倍感苦闷……

这只不过是萧墙深处万千失意宫女生活孤寂幽怨的缩影罢了。

在群芳斗艳的后宫,多少这样的妙龄少女,夜不能寐,苦苦等待帝王临幸。月华如练,天街如水,而君情如冰,她们大多数只能黯淡地过完凄凉的一生……

源自上古时期的七夕节,充满了浪漫色彩,不只是男欢女爱,更蕴含着人们对世间美好生活的向往。

在这天夜里降世的李煜,不仅给家里带来了添丁加口的喜气,还为整个李氏家族乃至南唐带来了天赐吉祥的好兆头。

正因如此,自出生之日起,李煜便得到众人的百般宠爱,更被祖辈父辈共同视若珍宝。

从人世间最底层一路披荆斩棘走过来的唐烈祖李昪,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皇权和皇位。每当夜深人静,仔细谋划自己掌控的如诗如画的江山,默念起家族上下不断增添的庙堂子嗣,尤其是李煜这个天生一副帝王相的皇孙,让他觉得一切都来之不易。“上天的恩赐,今生今世一定要好好珍惜。”

南唐建国之初,山河重整,百业待兴。

日子一天天向前,就跟连绵不断的江南烟雨一样,不曾有过停歇。地处金陵古城的南唐皇宫,正殿依时辰一开一阖,文武百官每日清晨准时入朝参议国事,无论风霜雨雪,从不间断。

每每上完早朝、批完各地大臣们递上来的折子,最让唐烈祖李昪挂念的,始终是嫡长子李景通家中那个带着一目双瞳降世的皇孙。瞧他那玲珑剔透的眼神,像极了当年在濠州开元寺做沙弥时的自己。

“上天自古就有好生之德,看人世间百姓长期遭受水深火热之苦,所以特地派你下凡来助我一臂之力,一起光复大唐,对不对?”

李煜看他祖父李昪时的神情,就像李昪小时候每次近距离看恩公杨行密一样,是那般温柔、亲切。

一日,处理完朝堂政事,唐烈祖李昪又迫不及待地来到长子李景通的府邸,专程来看自己的宝贝皇孙,并吩咐一家老小亏待谁都不能亏待这个上天恩赐的灵童,一定要派专人看护,切不可有半点闪失。

皇帝都亲自发话了,谁还敢怠慢!

自小,李煜的乳母、丫鬟、侍仆、衣食和日用之物等,但凡能想到的,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且都是金陵城甚至整个南唐最好的,谁都没法比。

自打认定天生异相的李煜能带给自己及整个家族好运气,南唐始祖李昪愈加勤勉刻苦,长年累月一心扑在国事上,鲜有声色犬马之念,他真心实意地想在南唐再现类似大唐先祖曾创下的“贞观之治”“永徽之治”等繁华盛世。

为了这一桩宏图夙愿,唐烈祖李昪在位期间坚持实行“保境安民”的基本国策,对外一律要求休兵罢战,与毗邻诸国保持友善关系;对内则千方百计发展经济,轻徭薄赋,劝课农桑,与民休息并鼓励发展商业。

即皇帝位后,一直很喜欢文艺的李昪比之前更加重视文化教育事业,曾专门下令面向全国征集文献书籍,建立类似今天国家博物馆性质的书房,专门陈列各种重要典籍和文献,身体力行谋划南唐的文化教育事业。

正因为李昪重视文化事业,现世安稳、美丽富饶的南唐,一时成为乱世中无数文人雅士们的理想栖身地。建国后没几年,天下文人墨客接踵而至,纷纷扎根南唐三千里锦绣山河,尽情尽性畅饮高歌,自由自在挥毫泼墨。

受祖父和父亲在文学艺术方面喜好的熏陶,天资聪颖的李煜从小就偏爱诗文,且表现出超人的天赋。满1周岁时,宫里依传统习俗让皇子李煜“抓周”,这小子第一个抓的,竟是本诗文集。

近300年的李唐江山本就锦绣繁华,由此滋育了大唐后人浓郁的书卷气。

不管是父亲李景通,还是祖父李昪,一有空就会不厌其烦地前来教李煜研习诗词,从简单的,到稍微难一点儿的,一遍遍反复教给他,并告诉他这些诗词大概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煜快7岁时,有一天李昪忙完政事后又专程来嫡长子府上看皇孙李煜,顺便想考查他近些日子在诗词上的研学成绩。

聪明伶俐且知书达礼的李煜,抬头看见是李昪,立马跑过来给他最爱的皇帝爷爷请安、行大礼。

接下来,在面对皇爷爷的亲自考核时,李煜竟然能在很短的时间里熟练地背诵起魏晋时期曹丕的那首流传甚广的《燕歌行》:

秋风萧瑟天气凉,

草木摇落露为霜,

群燕辞归雁南翔。

念君客游思断肠,

慊慊思归恋故乡,

君何淹留寄他方?

贱妾茕茕守空房,

忧来思君不敢忘,

不觉泪下沾衣裳。

……

“景通,你看,孙儿背的这首《燕歌行》果真是一字不差啊,朕的皇孙真的是天赋异禀,光复我大唐近300年的盛世繁华,是大有希望啊!”

李景通听罢,自然高兴,接连道谢。李昪又问起李煜:“好孙儿,会背《燕歌行》,你知道这首诗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皇爷爷,我知道,这首诗说的是一个孤独的人在萧瑟的秋风里,因格外思念出外远游的人,还有故乡,肝肠寸断,眼泪不停地流,一串串打湿了他的衣裳。到了深夜里,看着皎洁的月光和灿烂的星河,依旧忧心得睡不着觉……”

别看李煜年纪小,除了会流利地背诵曹丕的这首《燕歌行》外,竟然还能把其所蕴含的意境说得头头是道。

“哎哟!我的小乖乖,你真明白其中的意思啊!说得如此有模有样,简直神了!照你这个势头继续发展下去,日后定能跟李白、杜甫等一样,名满天下!”

唐烈祖李昪在倍感欣慰和高兴之余,随口夸起李煜。没承想若干年过后,这几句话竟成了现实。在治国理政上,虽然身为南唐后主的李煜最终与“千古一帝”无缘,但却成了屈指可数的“千古词帝”。李煜在诗词艺术上的造诣可谓登峰造极,一度被誉为“传李唐之薪火,为赵宋之先河”。

除了在诗词方面表现出极大的天赋外,童年时期的李煜同样对书法、音律、绘画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长期不断的模仿和研习中,李煜在书法、音律、绘画等方面的积累也日渐精进。

巧的是,祖父李昪和父亲李景通也同样很喜欢这些东西,时常予以言传身教,还会请来在诗词、书画、音律等各个领域冒尖的人来府上细心指导。这让天资聪慧且勤奋好学的李煜,广涉文艺各个领域并茁壮成长。

经过长时间有规律的研习积累和专业化培训,自幼时起就游弋在文学艺术海洋里的李煜,更加如鱼得水。天生就有才,加上经过层层有组织的训练,以及来往达官贵人们的口口相传,小小年纪的李煜很早就在南唐国内声名远扬,成为家喻户晓的天赋异禀的“小神童”。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研习古诗词多了,会诵读还会学着去领悟其中意韵,李煜在诗情画意的长期浸染和熏陶下,也慢慢学会了触景生情。

除了时不时地发表“月落乌啼”“花落花开”等出人意料的感慨外,李煜嘴里,偶尔还会冷不丁地吐出一些源自脑海深处的精美散章和短句来,令人惊叹不已。

地处江南腹地的南唐,四季烟雨,如诗如画,草木繁枯更迭,皆为良辰美景。

在这里度过美好童年时光的李煜,比谁都逍遥快活,比谁都无忧无虑。集两辈人宠爱于一身,在皇宫里的每一天,娇生惯养的李煜的生活都如那些绝美诗词所营造的意境一样五彩缤纷。

而此时,在南唐之外的广阔大地上,到处都在上演纷繁战乱、刀光剑影,不知道有多少跟李煜同龄的少男少女,每天食不果腹、流离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