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的心跳
（2023年12月31日中国SD省淄博市第一人民医院）
冰雪满满覆盖，压垮了整个冬夜，积成了一片苍白。她从病床上起身，发现自己穿着病服。窗外屋檐下，断了右翅的麻雀窝在蓑草巢里正在哀悼。病门被缓缓地推开，他走了进来。
“你醒来了。”
他走上前，她抬着头疑惑地望着他，那双曾令他心动的双眼显得格外疲惫。
“怎么会？哪里啊这是，我们为什么在这儿？”
“你现在太累了，这里没有大城市的烦恼。”
护士走进来，带着N95口罩。手里拿着一张纸，招呼他出去，然后走上前，把纸握到手心里，藏到身后。
“你那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快些躺下。”
“什么伤口？我怎么了？”
“你晕倒了。”他在护士身后似抽噎地吐出这几个字。
“在上海，你丈夫到家，你没有呼吸了。连续做了10分钟紧急抢救，都以为你没救了。结果，这不，还真是个奇迹。又给你做了个小手术，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就行。”
我摸了摸自己胸前，很快感受了那道伤口。它让我感受到了灼烧般的疼痛，我的眼神急促地扫了扫四周，努力地静下心来，并略带祈求地注视着他，他不安又无奈地低下了头，无数颗汗水还悬在发尖上，随着他不安的情绪癫颤着。他有些自责，转身走出病房，坐到了过道的椅子上低着头沉默着。
“你先歇一会吧，才出ICU三天。和你丈夫千里迢迢来到俺们这，肯定累坏了。”
“嗯。”我回答道，右手缕着头发，浅黄色的灯光照到脸上，面容显得苍白。
“真羡慕你，长了病还就和天使一样好看。”
“谢谢。”我害羞地回答道，把玩着手心的油笔来缓解气氛的尴尬。
“做了什么手术呀？”我压着嗓子问道。
“就是个小手术。”
“好的，谢谢。”
她走开了，桌子上放着一本病历表，我拿过来一边翻看，皱起眉头，左手不安定地到处乱摸。直到那六个字映入眼帘：“心脏搭桥手术”，立马把病历表扔到一边，下床小跑到病房外的他身旁，他仍在双手抱头，沉默着。
“怎么回事？”
他沉默不语，浑身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我没有事吧？我究竟还能不能正常生活？”
他继续沉默。头上的汗珠继续流淌着。
我彻底失去了耐心。
“你说话呀！我问你呢！你为什么不讲话！”我开始推搡他。泪水像在暴风骤雨中断了线的风筝般开始乱坠。
“好了！”
他突然起身。用双手紧握着我的双臂。我被吓到了，慌乱中颤巍巍地低下头，抽噎着。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回都回不去了，你还担心什么？以后，在这个小城市，我陪你养病，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把以前的烦心事都扔掉，好吗？”
我抬起头来注视着他，他混杂着泪水又坚毅的眼神证明了他的内心。
“好了……不早了，休息吧。”他擦干眼泪。我尽可能地让自己停止抽噎，努力平静情绪，用袖口擦了一下眼泪，用力抽了一下鼻涕，自然而然感到了些许疲倦。躺在病床上，全身裹在棉被里。我仍无法安然地闭上双眼，翻过身来，顺着被子缝隙望着窗外还在坠落的大雪。我轻抚着我的心脏，静静地感受它的跳动，它跳地比先前更加地有力，仿佛是一个全新的心脏，正发生着“新的心跳”。
“都过去了……坏事不再想了。”
我嘟囔着，看着坐在椅子上早已疲倦而入睡的他。想到，每个人都会有一段特别的时期，在这期间，每个人都可能迷失自我，但我要尽量避免的是在这期间沉迷于悲伤而无法自拔。揉搓了三下眼皮，头脑的思绪还在流淌着，而双眼慢慢地被困倦缝合上了。
（睡梦中）
我梦到了一个硕大的圆盘状物体，这是一座城市，一座没有痛苦的城市。一切都是如此熟悉，突然，城市北边横过来一根转动的时针，上面也修建了闪闪发亮的楼房，但刹那间，它崩裂了，径直直地向我飞来。身旁的河水逐渐的被这根时针吸引而聚成小水珠悬浮在空气中，整个土地陷入了一瞬的黑暗……
（抽离而出）
我忽然从病床上竖起身来，头上沾满了冷冰的汗水，它们在皎洁的月色下显出了幽灵般的煞白。
（2023年12月31日淄博市 23:57分）
我四处张望，他不见了，但一股淡淡的火药味从周围袭来，我开始慌张，右手开始搔痒。我冲开门，四处寻找他的身影，发现整个楼层的人都消失不见了。
（2023年12月31日 23:59分）
四处寻找无果后，我回到了病房，靠在窗户旁边，一阵莫名的烦躁从心底传出。无奈地望向天空，一阵钟声响起，我被吓了一个踉跄。紧接着，南边的那片死寂的天空忽然涌出了一团彩色的亮光，缀破了黑暗。无数颗拖着尾巴的“流星”从那片在彩光照耀下枝条棱角分明的杨树林中袭夺而出，楼下聚满了欢声笑语。医院的医生和患者围着篝火兴奋地载歌载舞，气氛充满了最本质意义上的欢乐。
（2024年1月1日元旦）
“这又是一年了。”
我忽然想起：原来，我一直在工作和情感之间游走，忘记了生活最本质原理。一条条启示飘出，顺着枝条汇入五彩亮丽的霓虹。我彻底平静下来，在万籁静谧中享受平生中第一次感悟到的幸福。他回到了病房，看到了我已经被这意境迷住。悄悄地走上前去，我早已经听到他的脚步声，满怀憧憬地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他上前抱住我，温暖的臂膀把我拥抱在怀中。我感悟到了他内心的真诚。
“亲爱的，新年快乐！”
我没有开口，安详地聆听他的呼吸和心跳，靠在他的胸前，抬头望向他。
我脸红了，就像被一阵暖宝般的洪流裹挟在其中，仿佛回到了那段追逐岁月芳华时期的爱恋感。没有任何语言能够代替我此刻的心情。躺在他的怀中，他轻轻地揉着我的手，把额头靠在我的头顶上，这一刻，我多么希望时间能够驻足在此。
“Quiero hacer una cita contigo en un lugar， solo tú y yo.”
心中的那声呼喊涌出，但这声呼喊给了我一种莫名的升华感。仿佛在说：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已经适应了这种突然蹦出来的语言，它已经成为了我心境的一种抒发和表达。
“Que Dios lo bendiga todo， yo y tú estaremos juntos hasta la distancia.”
她的心跳声继续跳动，也将要面临一切的困境和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