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就把线儿再放长一点吧
赵响一听，就知道是叶妈。
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烫着卷发，喜欢穿毛线衣，脖子上常年系一条红纱巾，眉目和叶梅颇为相似的中年妇女形象。
怔了半晌，接话道：“阿姨您好，我是水泥厂的赵响，请问叶老师在家吗？”
“水泥厂的赵响……”那头轻声嘀咕一句，没有正面回应，而是谨慎的问：“赵厂，你和我家梅子应该不认识吧？”
“阿姨，是这样的。前些日子经王校长介绍，我请叶老师帮水泥厂设计一个……商标；因为我这阵子有点忙，一直没问进度，今天特意问问她，设计得怎么样了。”赵响如实说。
“你是怎么晓得我家电话号码的？”叶妈又谨慎的问。
“从王校长那里知道的。”
叶妈哦了声，又轻声嘀咕，“居然有这回事，我怎么不晓得……”
“有的，您可以问叶老师的。”
“她正在洗头发，我过去问问！”
紧接着，就听那头传来低语声；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响，电话再度拿起，一个略显平静的温柔声音响起，“你要的那个LOGO，我已经放在学校门卫王伯那了，你去拿就可以了。”
“叶老师，是这样子的。”赵响连忙道：“虽然上次咱们讨论过，但LOGO不可能一次就设计成功，我马上去学校，麻烦你也过来一趟。
咱们对着初稿再研究研究，争取以最快速度搞定，好吗?”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传来叶妈窃窃的八卦声和叶梅解释的声音。
但叶妈明显不信女儿，继续窃窃追问。
靠，把我赵响当什么人了，光天化日之下还会把你宝贝女儿拐去卖了不成。
过了好一会儿，叶梅的声音再度响起，“那行吧，我现在也去学校。”
“太感谢了！”赵响暗喜，放下电话。
赶往学校的路上，他努力回忆着叶妈的形象，一个精明美丽，却又世故现实的女人。
上辈子与叶梅交往后，她就不满意自己的出身和来历，但见自己工作努力，为人老实正派，对她也极为恭顺，每年还从家里拿不少土特产品孝敬她，并保留着转正机会，便也没强力干预。
到了世纪末，县教育局一纸全面清退各地小学代课老师的文件下发，自己彻底与编制拜拜，她便不再容忍了。
当面找到自己，让自己不要继续纠缠她女儿，因为二人根本不合适；并亲自跑去罗家村二组，当着双亲的面摊牌，还说了些很不中听的话。
曾几何时，编制内和编制外，完全是不同的社会地位。
曾几何时，赵响对叶妈怨念很深，久久无法释怀。
当初他奋然踏上南下闯荡的火车，是有赌气成分的；发誓等老子衣锦还乡时，再娶你的女儿。
只可惜现实太过残酷，初到虎狼成群，龙蛇混杂的南中国，就遭到一系列无情打击。
两年后，就听到了叶梅已经嫁人的消息。
水泥厂距离镇小学有三四里路，因为开车，还是先到的。
因为上次厂里运来了些水泥，帮助学校将乒乓球台和操场修补了一下，门卫老头看见他，非常的热情，“赵厂，您怎么今天才来，叶老师早留了份东西给你。”
“快拿给我看看。”赵响连忙伸手。
接过门卫递来的信封，拆开后，从里面取出一张折叠的白纸。
展开白纸，只见上面画着一座大桥，大桥下面还有三条波纹；大桥按由近到远的视角画的，桥头大，桥尾小。那三条波纹应该是代表水了。
整个团案只用了一种颜色---湖蓝。
笔锋娟秀，画工工整，细节刻画非常细致，可见叶梅确实是用过心的。
赵响明白她的意思，水表示洪，桥表示桥，连起来就是“洪桥”。
嘿嘿，还别说，小妮子还真是蛮有创意的。
只是看着这座桥，赵响突然想起另外一座著名的大桥。
瞬间，他就明白了叶梅的意思。
“喂，赵厂，叶老师已经来了！”正琢磨着，门卫老头叫了声。
赵响一扭头，只见叶梅已经走到学校围墙边，便连忙下了车。
今天的叶梅秀发披肩，穿着粉红色短袖，黑色紧身裤将高挑匀称的身材勾勒得青春动人，脚下一双透明塑料凉鞋；待走近，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随之飘来，因为刚洗过头，白嫩的脸庞上带着一丝丝水润过的红晕。
“叶老师，非常感谢你为水泥厂设计了LOGO！”
“不用谢，还中意么？”叶梅平静的问。
“嗯……”赵响想了想，故意说：“设计的非常有创意，但我有些看不懂，请叶老师好好点拨我一下。”说着，四处乱瞟，最后盯上了吉普。
意思是一起坐车，寻个地方好好探讨一下。
“那就在门卫室吧。”叶梅却说。
“行！”
进到门卫室，叶梅接过图纸，开始讲解自己的创作理念。
“三条波纹表示洪水，大桥表示桥，合起来就是‘洪桥’的意思，这个应该很容易懂吧。”
见赵响嗯了声，便继续指着说：“桥代表一种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精神；当年建设金陵大桥时，因为北方大国突然撤走全部援华专家，我国人民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硬是靠自己的力量，成功建起新中国第二座公铁两用大型跨江大桥，创造了举世瞩目的奇迹！
我这副桥的图案，就是按金陵长江大桥外形画的。
与三条波纹结合，象征坚固的大桥在洪水中岿然不动，质量极为过硬。
你们厂是做水泥的，造桥当然要用到好多水泥呀。
总体来讲，就是寓意工厂员工艰苦奋斗，努力生产；造出来的水泥质量过硬，用它造的桥，在惊涛骇浪的洪水中依然能坚挺如故！”
“啪啪，啪啪啪……”话刚说完，赵响就情不自禁的鼓起了掌。
“哎呀呀，听叶老师这么一说，我也看明白了!”一旁的门卫老头摸着头，感叹道：“叶老师，你这图案设计得非常好，真没想到，你还这么有才啊。”
“这就叫专业人士做专业事，我找叶老师真是找对了人！”
“这LOGO一经面世，水泥厂知名度将陡增，至少增加销量30%以上！不，50%以上都不止！”赵响竖起大拇指，好不吝啬的夸赞。
饶是叶梅一向温婉矜持，见一老一少这样吹捧自己，搞得人家小姑娘颇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难掩心中的小得意。
只见她微微垂头，嘴角露笑，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着，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满是一副受用的样子。
“叶老师，你这LOGO虽然设计得极妙，完全超出我预期，但我还有一点小意见。”夸赞完了，赵响指着图案说。
“请说。”
“这LOGO以后都是用机器印刷，比如水泥外包装的牛皮纸；受限于当前印刷技术，图案中许多细节不能清晰印刷，搞不好还会糊成一团。
我的意思是……能否能用简笔手法来画。”
“这就是简笔画呀！”叶梅指着说。
“再简笔一点，嗯……”赵响数了数，“现在大概二三十笔，否能缩减到二十笔左右，三条波纹不用动的……当然，我只是建议，具体还得叶老师定夺。”
叶梅仔细看了看，微蹙秀眉想了想，“行吧，我拿回去再修改一下。”
“太感谢了！”
出了门卫室，赵响有些后悔出来的时间太早，开口请人家吃顿午饭的由头都扯不到，便故技重施，“叶老师，又麻烦你跑了一趟，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没几步远，走路就行！”叶梅又这样说，拿着信封走了。
“行吧，既然线和饵子都已经抛了，就把线儿再放长一点吧。”赵响心说，望着她窈窕动人的身姿走远了，才恋恋不舍上了车。
而这次，他却从倒车镜中，没有看到叶梅回头张望，心里多少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