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儿子，你一定要给老子争口气
“爸，您今天咋就来了？”
赶到厂门口，果然只见赵耀华守着一副担子，满头大汗的在外面等；赵响连忙奔出去，欣喜的说。
“咋啦，你现在是个人物了，我就不能来啦！”赵耀华两眼一瞪，怒气冲冲的道。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您可以提前让人打个招呼，我好专门去接您呀！”赵响连忙解释。
“打招呼？让哪个来打招呼！”
赵耀华哼了声，弯下腰就要挑担子；赵响连忙上前，“爸，我来，我来！”挑起沉甸甸的担子，领走他就往厂里走。
“爸，这么老远，挑这么多东西，您是怎么来的？”
“先坐雷春宝的板车到了镇上，再叫了辆三轮车送过来的。”
“真是辛苦老爸了。”
父子俩边说边走，刚刚带着一名保安，牵着一只厂犬巡视完厂区的张伯远远瞧见了，连忙叫道：“哎呀呀，堂堂赵厂居然挑担子，这哪像话；小张，赶快去帮忙挑！”
小张帮着挑着担子上了办公室，待他出去后，赵响连忙掀开遮布一看，只见里面有大米，新鲜蔬菜（应该是家里菜园子里新长的），一条大草鱼，几斤猪肉，数十枚鸡蛋等（这些是街上买的）……除了这些食物，还有几件换洗衣裳，那只燕舞牌录音机和一些磁带，以及十几包软中华，几瓶茅台。
快半个月过去了，老爸想儿子了。
虽然上次在家里闹了一场，父母呕了几天气，但木已成舟，也是没法子的事；血浓于水，做父母的岂有不关心儿子的道理，何况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连备胎都没有。
他们担心儿子饿着，换洗衣服少，没音乐听，没有好烟好酒。
这哪里是一副沉甸甸的担子，分明就是双亲沉甸甸的爱啊。
看着这些东西，再看看满头大汗的赵耀华，赵响感动的一塌糊涂，眼角瞬间湿润了。
连忙给老爸倒了凉开水，打开鸿运牌小电扇。
“爸，这软中华和茅台是上次签字仪式后的晚宴，我专门收集的，就是为了孝敬您的，咋原副不动又送回来了呢。”
“软中华我是尝过一包的，其它的没必要。我抽花好，喝散装高粱酒就行了；儿子，你现在好歹是个人物，需要排面，还是你来用吧。”赵耀华说着，掏出口袋里的花好。
赵响连忙奔到办公桌后，抽开抽屉，拿出昨日那包软中华。
抽上软中华，赵耀华一双眼睛瞟了瞟，嘿嘿笑道：“小子，别说，你这办公室还真是气派！”
“一般般，还行吧。”赵响笑了笑，问：“家里的家具到了没，房门都装好了吧？”
赵耀华点点头，“地也提供了，地段还不错，水源也好；小子，人家钱副镇长这回算是帮了大忙，这份恩情你可不能忘哦。”
“那是肯定的。”赵响说，心里却在想：“老钱这回还真算做得不错。”
“那到时垦荒的牛找谁家借?”
“找雷春宝借，每天除了喂饱牛，还得工钱20元！”
赵响点点头，“爸，你和妈先不用急着垦荒，等我忙完这阵子，回去和你们一起垦荒。”
“就凭你！”赵耀华双眼一翻，毫不留情的道：“你小子从小到大干过重活么，读完高中就当代课老师，很少下田；还是算了吧，种地的事还得靠我和你妈。”
“你现在好歹算个人物，咋还能干那等苦力活；放心吧，我和你妈会把地种好，你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回村还能有口饭吃。”
赵响挠了挠头，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人家老爸都是望子成龙，他却盼着儿子成虫。
“走，带我去厂子里转转！”赵耀华抽完烟，起身挥挥手。
父子俩一前一后出了办公楼，在赵响这位称职导游的认真解说下，赵耀华开始参观水泥厂；一边参观，一边问些情况，暗暗咂舌，“这厂子可真是大啊，咱活了四十大几，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厂子，可比当年咱们的社办工厂大不知多少倍哩。”
“儿子，他们都听你指挥么？”在参观搅拌车间时，见工人们有条不紊的操作，赵耀华忍不住低声问。
“爸，你未免太小瞧你儿子了吧。”赵响白了他一眼。
“你儿子现在可是一厂之主，工资靠我发，升职靠我批，他们不听我的，听谁的！”
“得恩威并用才行。”赵耀华挤了挤眼，老谋深算的说。
赵响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在厂区内转了一圈，回到办公室，赵耀华关上门，将自己当鱼嘴湾村支书时采取的御人之道，对儿子倾囊相授。
不能说全是老掉牙的陈词滥调，多少还是有些借鉴意义，毕竟厂里工人绝大多数是村民，与村支书管理的对象差不多。
任何领导要想带好团队，御人之道是必备本领。
赵响一边听，一边应景似的点头。
见儿子这个态度，赵耀华很满意；完了，解开衬衣纽扣，露出一条绑在腰间的条形布袋。解下布袋，从里面拿出一沓沓橡皮筋扎着的崭新钞票，摆在沙发上。
“爸，你这是干啥！”赵响不由吃了一惊。
赵耀华叹了口气说：“儿子啊，我和你妈晓得你身上没什么钱，遇到个事很容易丢人现眼；咱俩商量过了，从信用社取了五千块钱，你……先拿去用吧。”
“爸……”
看着一沓沓崭新的钞票，父母的血汗钱，赵响终于忍不住热泪盈眶了。
虽然爸妈坚决反对自己干水泥厂，但既然已成事实，他们口里说些不好听的话，心里还是毫无保留的支持自己。
赵耀华看着他，得意的嘿嘿两声，“你小子听着，老子不做亏本生意的，等你万一真发达了，得连本带利还给老子！”
赵响抹了眼眶，笑道：“爸，不用了，我已经搞到钱了。”说着，便把如何搞定镇里三大领导，如何搞定建材大王蔡国威，卖掉库存水泥，已得到两万订金的事说了。
赵耀华听完，一脸惊疑。
儿子从小到大连鸡蛋都没单独卖过，怎么可能一下子卖掉几百吨过期库存水泥。
见他这个样子，赵响便把严春妹叫过来，亲口跟他说。
赵耀华听完，怔了好一会儿，“就算有两万块，也是厂里的钱，不能自个用吧；否则就叫挪用公款，对不对！”
严春妹笑道：“按厂里规定，赵厂有权利一次性挪用五千元以内现金，作为活动经费；日后凭票凭据报销就行了。”
赵耀华哦了声，似乎有些不甘心，悻悻然收起钞票。
做父亲的就是这样，对儿子的事业会无怨无悔的全力支持；而赵耀华多少还有几分显摆的意思，但发现自己是自作多情时，难免有点失落。
满腔爱意扑了个空，岂不失落。
父子俩又说了一会儿话，赵耀华见天色不早了，起身和儿子将担子腾空，挑着就要赶回去。
“爸，要不，今晚就住厂里吧。”赵响连忙挽留。
“不了！”赵耀华摆了摆手，“前天夜里，村里罗老头喂了几个月的猪被人偷了，咱家独门独户，你妈一个人在家，会怕的。”
“那好，我叫司机用吉普送你回去！”赵响抢在前面下了楼，让人找来小杨。
在空担子放进后备箱，上吉普车的那一刻，赵耀华突然凝住身子，回头盯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吼道：“儿子，村里人现在风言风语，都在等着看你的笑话，你可一定要给老子争口气啊！”吼完，钻进吉普车，啪的拉上车门。
呆呆望着吉普车驰出厂门，驰远了；赵响终于忍不住了，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