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9.奇怪的客人
进出米行的人多，每个人都是让伙计称了米，交了铜板或宝钞拿着米走人。
但小白却与其他客人不同，他不问米价，更不跟伙计搭腔，只是在米行里来回走动，这看看，那瞧瞧，时不时盯着客人的米袋子看。
来买米都是普通百姓家，见一个陌生人盯着自己看，虽然不乐意，但多数都存了不要招惹是非的心，心里暗骂神经病，嘴上却不吱声，默默拎着米走了。
不过也着实有的男的脾气爆一点，跟小白强硬对视，摆出一副你瞅啥的强硬姿态。
小白却不硬顶着，也不说瞅你咋滴，只要对方怒视自己，他就会和气的点头冲对方笑笑，虚抬手做个请的手势。
他的奇怪举动，很快就引起了米行伙计的注意。
一个年纪大些伙计侧身跟身旁小伙计耳边嘀咕了一句：“你去问问，他是干啥的，要买米赶紧买，不买别耽误咱们做买卖。”
小伙计来到小白面前，客气的问：“老客，要买米吗？”
小白笑着摇摇头：“我先看看。”
小伙计一脸迷糊的回到大伙计跟前，小声说：“他不买米。”
大伙计皱眉，低声嘀咕道：“眼看着要过年了，怕不是哪路强人来踩点子的吧？你在这盯着，我去后面叫掌柜的。”
很快掌柜就从后面出来了。
丰升米行的掌柜姓黄，是个四十出头的瘦弱中年人，这人其貌不扬，但为人却甚和气，只要见到客人就是微笑点头，是个典型的圆滑世故的老买卖人。
黄掌柜不急于上前跟小白搭讪，站在柜台里听伙计们小声汇报，同时微眯着眼观察小白。
年纪略大的伙计低声说道：“我怕是来踩点子的，”
“眼看要到年关了，别是哪一路做没本钱生意的，来咱们这探看的，听说前两天有两个盐商叫人绑票了，各自交了几十万两赎金才把人赎回来的。”
黄掌柜的盯着小白看了半晌，摇头：“踩点子的……绝不是，强人出来踩点子的一般都是老手，而且一定是盯着咱们的前后门看，还要看咱们的存钱的地方，”
“你看他，眼睛都在买米客人身上，还总探头往人家米袋子里看，既没看咱们店进出的路，也不看收钱的匣子，所以绝不是踩点子的。”
“那……”伙计困惑的挠了挠头。
伙计正要继续问，黄掌柜的已经走了，满脸堆笑的来到小白面前：“这位贵客，鄙姓黄，是小店的掌柜，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
小白神色突然一收，表情严肃，目光灼灼的上下打量黄掌柜，许久才说：“我要糙米二斤，常米二斤，粳米二斤，糯米二斤，胭脂米二斤，红米二斤。”
小白的语气倨傲，言词没有任何起伏。
黄掌柜不免一楞，哪有这么买米的，一买就是六种米，而且每样只买二斤？
可开店营业，没有拒绝客人的道理，况且此人来路不明，黄掌柜的早已打定了主意不得罪人，平平安安送走麻烦了事。
黄掌柜连忙招呼伙计把六种米各称两斤来，不过黄掌柜的刚吩咐完，就被小白叫住了：“说句不中听的话，黄掌柜，请让伙计先称来，我想先看看米，然后再给钱。”
黄掌柜越发疑惑，但他还是打定主意要赶紧送瘟神，便摆手示意伙计赶紧去称米。
伙计去称米了，黄掌柜趁机跟小白搭讪，探小白的底细：“听您口音，好像不是扬州本地人吧？”
“可不，不是扬州人，一大早从镇江赶来的，几十里的路程嘞。”说着小白双手高高举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突然，黄掌柜眼睛一亮，眼睛盯着小白的脖子下方。
小白故作浑然不觉，伸完了懒腰，又来回做了几个伸胳膊抻腿的动作，又扭了扭脖子，然后伸直了胳膊，弯腰抻直了胳膊向地面去够。
这回黄掌柜的目光不再盯着小白的脖子了，而是看着小白的鞋。
看了良久，黄掌柜目光上移，又从头到脚打量起小白。
一时伙计将六种米都拿了来。
小白也不说话，每种米都抓上一小把，而且他抓米的方法很特别，不抓最上面的米，而是将手伸到米堆下方，从最下面抓米出来。
小白抓起米后托在手中仔细看，而且要放到鼻前闻一闻，每种米都要看半天，看完一种米，又不说什么，只是将米放回米堆，然后去抓下一种米。
六种米，小白看了半天才看完。
最后一种米看完，小白轻搓了搓手掌，笑着跟黄掌柜说：“有劳黄掌柜了，我有事，先出去看看，若有机会，回头再细聊。”
说着也不等黄掌柜搭话，转身便出了店门。
小白刚出门，黄掌柜便急忙叫过小伙计，低声嘱咐了几句，小伙计匆忙跑了出去。
年纪大的伙计凑过来，不解的问：“掌柜的，这是咋回事？”
“我让小五子跟着，盯着他都去哪了。”黄掌柜望着小伙计出去的方向，目光中透着关切和希望。
“盯谁？那个穷酸吗？”大伙计不解。
黄掌柜冷哼一声：“什么穷酸，这人要么是开米行的同行，要么就是哪家财主家的少东家，不过依我看，少东家的可能更大。”
“就他？看着比我强不到哪去。”伙计更困惑了。
黄掌柜恨屎不成坨的拍了下伙计的脑袋：“真是不开窍啊，如果我料的没错的话，他一定是去别的米行了，货比三家。”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伙计仍旧困惑：“我咋就没看出来？”
黄掌柜得意的一笑：“你啊，欠着火候呢，再练吧。”
“看人不能光看衣裳，刚才他伸腰子的时候，我看他脖子下方露出一个羊脂白玉的玉坠，别说一个普通的小伙计了，就是我当了这么多年的掌柜了，我所有的家底也比不上那玉坠值钱。”
伙计似有所悟，竖起大拇指：“还是您看的细。”
“还有，注意看他的鞋了吗？”黄掌柜又问。
伙计摇头：“他的鞋？没啥特别啊，不就是寻常的千层底嘛。”
黄掌柜又拍了下伙计的脑袋：“笨啊，就说你欠着火候呢。他那鞋多干净，鞋面上有土吗？”
伙计似乎明白了什么：“明白了，这人爱干净。”
黄掌柜终于放弃开导这个笨蛋，冷哼一声：“哎，猪都是笨死的，估计你也快了，这要过年了，你多留点神吧。”
掌柜低声说：“我刚才问他哪里人，他咋说的，你没听见吗？”
掌柜的自问自答：“他是从镇江赶来的，一大早就出门了，赶了小半天的路才到这。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走了半天的路，好几十里的路程，他鞋上居然没土，这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