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上海一夜入冬。
昨天还穿着衬衫和薄卫衣，今天大家都换了厚外套甚至羽绒服。
颜叶一觉睡到快十点。过于充足的睡眠并没有让她神清气爽，许是昨天受了凉，一起床就有点鼻塞。
睁开眼先摸到了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看时间，起床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下。然后到公用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面，卧了一个荷包蛋，边吃边刷网络。
幸好现在这个时间要么有的人还没睡醒，要么有的人早起出去了，总之卫生间和厨房都没有人用。
颜叶很少在“家”做饭，实在不方便。平时上班就在楼下买一杯豆浆一个包子就是早餐，午餐公司解决，晚上也是在外面吃好回来。也就是像今天这样偶尔下个面。
她一边吃面一边在浏览笔记本上的租房网站。这台笔记本是她今年向老陈辞工时结算的当月工资，另外老头子听说她已经在新单位面试通过了，就给她包了一个大红包。她当时拿着这笔钱就跑到徐家汇的“百脑汇”买了这台笔记本。大学四年，她是宿舍里唯一一个没有个人电脑的，连找工作投简历都是跑到网吧。
是的，她准备换房了。现在住的房子属于群租，平时大家基本都呆在自己的房间内不怎么外出，实则整个房子被分隔成大大小小的单间也没有任何公共空间。只是在早晚高峰期时卫生间比较紧张而已。
本来颜叶还想再坚持一段时间，至少过了年再找房子。可就在几天前，她刚洗完澡穿着睡裙从卫生间走出来打开门，就和一个肉眼胖乎乎地男人撞了对脸，应该是这个房子的某一个房客。她好像见过，然后又完全记不清长相的那种。彼此胡乱的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颜叶若无其事地走回自己房子，第一时间关门上锁。心扑通扑通地跳，不知道刚那个人在门口呆了多久还是是正好他也要进卫生间。总之这件事一下子令她没了安全感。
她下决心找房子另一个底气是在马西宁走后的第二天，人力总监Linda就找她谈话，重新签定了一份合同，月薪六千五。
颜叶在网上看了一下行情，老公房一室户公司附近的话大概四千块左右。她心里一晒，这是她原本一个月的工资呢。这种她现在没法考虑，不想合租的话只能往城乡结合部去找。
她的预算是两千以内，再高了就对她没啥意义。平时要上班，而且加班也是平常事，住所对她来说更像一间宿舍。
沿着地铁线找了几家地铁站附近的房子。不能相信网上说的那些“距地铁站直线距离几百米”之类的话。那所谓直线距离，实际上弯来绕去的说不准两三公里也是有的。她拿笔记下了几个地址电话，准备今天和明天把这件事搞定。
颜叶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要中午十二点了。她收拾好碗筷，赶忙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回到房间就给家里打电话，今天是母亲生日。
感谢科技，发明了网络和智能手机。现在随时都能打视频电话，不像以前最多用QQ跟姐姐聊聊天。家里父母只能每个礼拜通个电话，还不敢通话时间太长了。
果然，除了她家里人都在。姐姐颜华订了个蛋糕，带着儿子还有姐夫，以及今年刚上初一的小弟颜果。父亲也在家，他今年春天跟着隔壁村的包工头到东北打工前几天才回来。
好在现在不管是种玉米还是小麦基本上都机械化播种收割了。颜叶小时候经历过的动辄一个月的抢种抢收注定成为了历史，如今一天就搞定了，但随之而来的是种地成本也增加了。
她家虽然前年刚翻盖了新房，但那是留给颜果结婚用的。没错，农村没有说等儿子要结婚了才建新房的，基本十岁出头就建好，等结婚时再装修。近些年农村早婚的越来越多，大部分十六七岁就在一起了。等过几年生了孩子，差不多到了法定年龄再领证。
颜果现在还小，但以后的花销都是眼前明摆着的事，光靠种那几亩地是不成的了。好在这个时代全国都在搞建设，各地都急缺农民工，听说有点技术含量的瓦工木工一天都要两三百块钱。颜叶父亲都不行，只能在工地上搬砖打杂，但现在一个月四千多块钱搁以前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村里大部分青壮包括五六十岁的都跟着去了。
看着视频那边父亲花白的头发，黝黑的脸上笑的乐呵呵一脸褶子。他明明今年才52岁，看着比城里六七十岁的人都见风霜。
跟大家七嘴八呑问候了一遍后，母亲拿着手机进了厨房，吞吞吐吐问颜叶有没有找男朋友。颜叶解释安慰好一会儿，又保证自己会在这方面上心云云。稍后姐姐也进来接过手机，悄悄问她钱够不够用，又和母亲一起叮嘱她在外面按时吃饭，不要熬夜。在单位里要有眼色，多干活少说话，和同事关系搞好，别太要强，吃亏是福等等……
……
颜叶这边和家人共述天伦的时候，阿May也在父母家里被动享受父母关爱。她俩并排坐在沙发上，前面茶机上放了几张照片，都是同一个人的不同生活照。这次是小姨妈介绍的，香港人，四十二岁，小姨父公司里的财务经理。李明丽女士拿起一张给阿May细端详。阿May接过照片，一眼看到那微妙的发际线和遮遮掩掩的头顶……当下不由意兴阑珊。叹了一口气，把照片扔回桌面上。
李明丽女士就有点崩不住脾气：“你小姨妈给你介绍的，你还信不过她么？好歹约个时间吃吃饭看看人怎么样？”
阿May靠在李明丽肩头，过一会儿才开口：“妈，我不想结婚。”
李明丽女士推了她一把，盯着她问：“啥意思？还不想结婚？你也不想你今年都几岁了？”又提起曾明辉，“本来跟阿辉多好的，难得的两家知根知底。这么多年，巧的是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这样合适的对像哪儿找去？”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从小看着长大，他穿开裆裤的样子我都记得，太熟，下不起嘴。”阿May懒洋洋地。
“哼，也不知道你们俩怎么想的。青梅竹马多好的佳话，到你们这儿……阿辉说把你当妹妹，你又说下不去嘴。”
阿May直起腰目光烁烁：“曾永辉说把我当妹妹？”
“啊？啊。他妈说的呗。”
“妹妹呵呵，还真是姐姐妹妹。”
却被李明丽女士狠狠一指头戳在脑门上，疼得阿May直嘶冷气。
“妈，我是真的不想结婚。不是现在不想结，是以后也不结。我觉得结婚特别没意义，我一个人赚钱一个人花，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去哪儿去哪儿。不用伺候老的小的，不好么？”
阿May趴在沙发上，闷声说道。
一席话说的李明丽女士也伤感起来：“不结婚你老了怎么办？现在有爷娘陪着你，等我们都不在了……”想想又退一步，“要不你先生个孩子，生下来我帮你带。好歹等我们走了以后，还有个知冷知热的自己人。”
阿May哭笑不得。转过头去看着李明丽女士的眼睛认真地说：“妈，我是真不想结婚。我也不想生养小孩，我没那个耐心去教养TA。还有，我不喜欢男人，或者说我对男人没兴趣！”
李明丽愣在当场，哆哆嗦嗦地指着她：“你……你你……”
连站在厨房门口拎着菜刀偷听的老林同志都傻了。
阿May一看到这两位的反应“噗哧”笑出来：“我也不是喜欢女人啦。我就觉得一个人生活特别好！特别舒服！我卧榻之旁绝不容他人酣睡！”
直把李明丽女士气得立时要拧过来，母女两个拉拉扯扯，你追我逃。
老林同志也长吁一口气，转身回厨房，放下菜刀，抽了张纸擦了擦手心里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