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命之音

我不经意在一堆红砖的缝隙上发现了几片绿叶，不由诧异。这是一堆新放的红砖，错落有致地排着，不想从中竟已长出了植物来，何况现在还是早春。这是叫做“野老鼠屎”的小植物——它有酷似老鼠屎的小块茎——顶端长出许多脆弱易折的叶子，柄很长，轻轻一带便断。

于是我翻开红砖，小心地，不把它弄断，发现它的叶子竟是通过了几道曲折狭窄的砖缝而冒出来的，因为缺见阳光而异常苍白，显得柔弱不堪；叶柄为了通过砖缝而变得异常的长，一拿开砖便软软地伏倒了。我终不敢再翻下去——怕它一下子失了倚靠，受了伤；不过，它已给了我很深的印象了——也不知为什么。

早春的天气，一冷起来，竟犹胜冬天。前几天冷风南下，雨雪交加，北风如刮刀，使得树木横伏。我看着雨雪空濛的天，竟隐隐地担心着那红砖缝中的小东西。

天放晴不久，我又打那儿经过，忽然记起了那株小植物——连我自己也惊异于自己的记忆力了——于是转几脚，特意去看看。我竟有点惊异了——它的先前苍白柔弱的叶柄已转为青紫色了，也粗壮了许多，一根根挺立了起来，在阳光下微风中轻颤。我忽然一阵灵动：生命要蓬勃而出，任何曲折窄迫与恶劣都是阻挡不了的！

我又翻开几个砖，使它暴露无遗。它的新露出的叶柄依然苍白无力，不能支住叶子，但我相信：它一定会变得紫青而粗壮，并齐崭崭地挺立起来，颤动着它的生命之音，在阳光下，在微风中……并且，不要多久！

1996/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