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学艺
“啪!”展辰再次摔倒时,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咬着牙撑地起身,袖口沾了满满一层土,发梢还挂着方才扎马步时滴落的汗珠
这声响却像根细针,“叮”地挑破了马钰的回忆——他望着少年挺直的脊梁,眼底浮起几分欣慰,抬手拍了拍他肩头:“今日便到这儿。你记着,练武如种树,根扎不深时,急着抽枝展叶反坏了根基。”
说罢,他转身走向藏经阁方向,道袍在晚风中轻轻扬起。展辰慌忙抹了把脸,拍了拍尘土追上去,嘴里应着“知道啦”。
他前世虽是个普通大学生,可《射雕》看过七八遍,哪里不清楚全真派的道家内功与《九阴真经》同出一源?梅超风当年若懂“刚柔并济”“性命双修”的道理,何至于练九阴白骨爪走火入魔?这会子听着“藏经阁”三字,他只觉眼前仿佛有座宝山在发光,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只是等真到了藏经阁,望着三层木楼里层层叠叠的书架,展辰又傻了眼。那些或泛黄或簇新的经卷,密密麻麻堆得像座小山,随便抽一本,封皮上的字他认不全三个。“师父,这……得读到猴年马月?”他挠着后脑勺,声音里带了点蔫。
马钰却笑了,抬手指向最里侧一张檀木案几:“你且看。”案上摆着《道德经》《庄子·内篇》《黄庭经》,墨迹未干的手札压在最上面,“道不远人,只在日用。你先从‘上善若水’‘致虚极守静笃’这些句子读起,莫要急着求个‘懂’字。”他顿了顿,目光温和,“当年我入门时,师父亲自教我抄经百遍,说是‘字入心,意自明’。你虽比我那时机灵些,可这功夫,急不得。”
头月里,马钰每日陪他坐半个时辰,逐字逐句解经。展辰前世的语文功底到底没白费,加上本就有股子钻研劲儿,不过旬月便能通读简注版道经。马钰瞧着他捧着《阴符经》皱眉思索的模样,某日忽然放下拂尘:“明日开始,你不必再抄经了。去后山找个清净处,每日寅时起身,对着松涛打坐一个时辰——记着,莫要运功,只静静听风。”
展辰虽疑惑,却乖乖应下。头回在后山悬崖边打坐时,山风卷着松针扑在脸上,他冻得直搓手,偏要咬牙挺着。待日出时分,马钰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拂尘轻轻点了点他后颈:“气沉丹田,莫要跟风较劲。道法自然,你越急,心越乱。”
这般过了三年。如今展辰七岁,扎马步能稳稳当当三个时辰不喘气,抄过的道经摞起来比他还高半头。这日他照例在藏经阁翻到二更天,正琢磨着《坐忘论》里“堕肢体,黜聪明”的滋味,忽闻身后传来熟悉的布履声。
“师父!”他慌忙起身,见马钰负手立在门口,月光从他背后漏进来,把道袍染得发白。
“功课做完了?”马钰随口问,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道德经》,见他在“躁胜寒,静胜热”旁批了“如松之静,如风之动”,嘴角微微勾起,“跟我来。”
终南山顶的风比后山更烈。展辰跟着马钰走到崖边,山雾漫上来,沾湿了道袍下摆。他望着脚下黑黢黢的山林,心跳得厉害——原著里郭靖就是在这儿被马钰用“全真派入门心法”引上路子的,难道……
“觉得冷?”马钰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展辰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打了个寒颤,忙摇头:“不冷,师父。”
“好。”马钰盘腿坐在崖边的青石板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
展辰依言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山风掀起他的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马钰望着他,忽然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你可知,全真派的内功为何叫‘全真’?”
展辰摇头。马钰的目光投向远处星子寥落的夜空:“‘全真’者,全其本真也。练功不是争强斗狠,是要把心里的杂念、身上的燥气都化去,返归婴儿般的纯粹。”他伸手按住展辰后心,“你试着呼吸——莫要大口喘气,跟着山风的节奏,吸……缓,呼……匀。”
展辰依言调整呼吸,只觉有股暖流顺着马钰的掌心渗进来,从后心慢慢漫到胸口。山雾不知何时散了,月亮明得像水洗过的镜子,照得崖边的松枝影子都清晰可辨。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竟和着松涛的节奏,越来越慢,越来越稳。
“感觉如何?”马钰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展辰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发紧。这不是他第一次接触内功——前世看小说时,他总觉得“气感”是玄之又玄的东西,此刻却真真切切有个暖融融的气团在丹田处打着转,连指尖都泛着微微的麻痒。
“说不上来……”他老实道,“好像……心里静了。”
马钰笑了,拂尘在石地上轻轻一敲:“静,便是好的开始。从今日起,你每日寅时来这儿打坐,我陪你对月参禅。待你把‘静’字参透了,再教你如何引气入脉——”他顿了顿,目光悠远,“记住,全真派的功夫,慢即是快。你如今七岁,有大把的光阴。”
展辰望着师父的侧影,月光给他的白发镀了层银边。山风掠过耳际,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藏经阁翻的那本《坐忘论》。那时只当是老学究的酸文章,此刻却忽然懂了——“若心驰散,即当摄来,还附本所。”原来所谓“学道”,从来都不是啃书本,而是把每一分静、每一缕气,都揉进日子里。
他悄悄攥紧了衣袖。这一回,他定要比郭靖更早摸到全真内功的门径——不为争霸江湖,只为不负这山风、明月,不负师父说的“全真”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