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没意义的,我们都知道的
在家仅仅呆了一周,办理完母亲所有的丧事,还未来得及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就回到了学校。其实是现实根本不给我喘息的时间,生活永远都是那么紧凑,就像被安排好的一样。
不知道郭晓天怎么知道的这个消息,大概是王博的母亲告诉给王博,然后王博告诉郭晓天的。毕竟死个年轻人,在农村人还是很惊为天人的。
父亲说给母亲看病花了很多钱,家里已经一贫如洗,言外之意就是即使我考上大学,也没有多余的钱来供我上学,毕竟跟我一起长大的发小,有的已经身为人母。
还来不及给母亲过头七,父亲就又去了远方挣钱打工,临走时给了我一张银行卡,说每周给我打50块钱的生活费。老哥又去了苏州,现在可能真的是了无牵挂。
家里的大门上了锁,我们三个在同一天各奔东西。我把这些都归结为生活所迫,否则我们一定可以在家里等过完母亲的百天忌日再离家。
去学校那天,郭晓天给我发短信说一定要见我一面。
还是在零距离,周天下午,人不多。
胳膊上裹着黑纱、红肿着眼睛的我站到他面前时,竟看到了一个比我还憔悴的郭晓天。他蓬头垢面,头发旋成了一个“鸡窝”,下巴上挂着浓密的小胡茬,两个黑眼圈圈着他的眼睛,遮住了他原本澄澈的眼眸。
相顾无言。
郭晓天微微起身颔首,眼睛盯着我:“你还好吗?”
我朝他点点头,心里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可能是太疲惫的缘故。
后来在他的坚持下,我俩并肩踱步到了学校门口。路上行人很少,有擦肩的学生模样的行人瞥到我胳膊上绑的黑纱,便会相互交头接耳,然后眼睛里带着几分同情和遐想匆匆略过我。
我们走的不慢,一路上我都在想用什么可以挑起与郭晓天之间的话题,可偏偏用沉默代替了所有的欲言又止。风偶尔吹来打在我的脸上,涩涩生疼。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郭晓天,他双手插兜,视线向四周不断扩散,好像在找什么可以让他定睛的东西。
我苦笑一声,原来以为他会跟我一起痛心疾首,可现在却发现我俩像极了两只丛林鸟。突然想起来宙长那句话,人为什么不快乐,不就是因为想的太多么。
因为去学校太早,宿舍空无一人,我目送郭晓天走了后,一个人又偷偷去了零距离。张晓风和张晓晓到学校后打电话给我,我回应自己没事,但她们不放心,一意坚持要来零距离陪我。
曾经见过魏姗姗抽烟的样子,所以自己也”傍她篱壁”买了一盒烟,坐在座位上的时候,就看到了网吧门口的张晓风和张晓晓。我没有跟她们打招呼,但她们好像一眼就看到了我,跨进网吧就径直朝我走来。
也没有说话,三个人开了三个电脑,开始干着自己的事情。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盒烟,慢慢打开,取出一根,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它,然后学着魏姗姗的样子轻轻的吸了一口,却感觉自己喉喽像被一张铁丝网勾住一样干涩发疼,无法呼吸。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眼泪就被呛了出来。
张晓风朝我大吼一声,“干嘛呢你!”说完就去柜台嚷嚷着去买水。
张晓晓拍着我的背,始终没有说话。
耳朵里塞着的耳机传来的又是罗志祥的《灰色空间》
坚强得太久好疲惫
想抱爱的人沉沉的睡
卷来的风暴凶猛里有种美
死了心痛就没感觉
以前觉得它唯美动听,现在它怎么那么刺耳,那么刺耳。
魏小超给我发短信,说我家里出事的那天,郭晓天在网吧颓废了三天三夜,看到我来学校了,郭晓天才放心回学校。
我回了个好,便在网吧的椅子上沉沉睡去。
被叫醒的时候,太阳已经透过窗户射了进来,有点刺眼,伸手摸了摸脸颊,竟像被盐水浸透的渔网,干巴巴还泛着些许颗粒,大概是眼泪流的太多,蒸发后全剩下了盐的尸体。
“倩倩,走吧,我们回去上课。”是张晓晓的声音,就像此刻投射进来的阳光那般温暖,“今天周一,要升旗,这周轮到我们高三跑操了。”
我对着她轻轻点点头,却想不起来刚刚在答应她什么事情。
回了学校后,我没有去教室上课,张晓晓和张晓风她俩也没有勉强我。
我一个人躺在宿舍床上,一动不动,学着母亲走的那天那个样子,用被子当白布盖在身上,只漏出来一张脸,呆看着天花板,眼泪顺着鬓角就灌进了我的耳朵,意识也跟着渐渐模糊起来。
醒来的时候,宿舍房顶的吸顶灯已经被打开了,有些刺眼。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已经一片漆黑。
宿舍也是第一次这么安静,可能大家都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干什么都变得蹑手蹑脚起来。可笑的是,第一次成为全宿舍的中心,竟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拿起手机看到几个未接来电全是郭晓天的电话,摇了摇头就裹上那件袖子上缠着黑纱的羽绒服,穿着凉拖鞋下楼要去超市买吃的。
也想不起来有几天没吃饭了,只觉得肚子一直在咕咕叫,需要喂饱它。
超市一如既往的嘈杂,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昂贵。货架上有些杂乱,可能因为商品太多,老板来不及整理。
路过陈放面包的那列货架时,身后突然传过来的一声“赵倩”将我定在了原地。只觉这声音异常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转过头时,冲进我视线的,竟是闫佳。在如此嘈杂的超市里,好像只有眼神相互碰撞的时候,空气才会静止。
“你什么时候来的学校?怎么没见你来上课?”他跨着大步向我走来,眼神里全是惊喜。
我站在原地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眼神就又撞上了他身后的宙长,又是与郭晓天如出一辙的眼神,悲伤中透着傲娇。
可我实在是太累了,光听到闫佳嘴里的话都觉得烦。这个世界真他妈烦。已经这么烦了,怎么还有那么多的人还来烦我。
我捏着手里的饼干,没顾得上结账就匆匆跑出了超市,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知是否被他俩尽收眼底。
努力抬头,看到天上那么多眨着眼的星星,我想我的母亲一定住在其中的一颗上面。那里应该是粉红色的,也应该没有病痛。
妈,我说话你听得到吗?妈,你知道我在想你吗?
口袋里震动的手机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是郭晓天打来的电话。
“喂?”
“嗯?”
这是我与他之间每天电话谈话的开头,可现在却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该怎么结尾。已经变质了的关系,就像过期了的面包,即使余味再值得怀恋,可终究会闹坏肚子。
“我们…我们四个以后还能走在同一条街道上吗?”我以为他会像别人一样对我百般安慰,可谁知语气里,竟是试探。
我知道他说的四个人是谁,其实也无所谓了,能不能,现在看起来也似乎没那么重要了。我说能,你能让母亲活过来吗?我说不能,又能怎样。
没意义的,我们都知道的。
我轻轻挂了电话,当做对他最后的温柔。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仿佛度日如年。我有意把每天都当做末日来过,但第二天天依旧会大亮,太阳依旧会升起。
如果不是没有机会重头再来,我会以为生活又回到了原点。
又是一年圣诞节,闫佳高调表白于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他说他喜欢我。我不会拒绝别人,这个只有郭晓天知道的。而今,郭晓天知道的,别人也知道了。
圣诞节那个晚上,闫佳和我一起走在操场上,他蹑蹑上前,在我的脸蛋上轻轻落下他的吻痕。
憋了好几个月的眼泪,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哭了,没想到在那一刻,眼泪又涌了出来,模糊了跟前闫佳的脸。
如果当时郭晓天也上来轻轻抱抱我,或者像闫佳此刻一样轻轻吻吻我,那么我想我一定还会是我。但现在,站在操场上闫佳身旁的那个抹着口红的女孩子,那他妈一定不是我。
“你还爱我吗?”
我手里抱着闫佳送的圣诞礼物,拿起手机看着郭晓天发来的短信,不禁笑了出来。
爱是什么?没有人告诉我答案。
我没有回他。
“我想我知道结果了,祝你幸福。”
“你看过《山楂树之恋》吗?”
郭晓天已经连续发了三个短信给我,若在以前,我定会回过去电话,一问究竟。可现在实在没了应付这些事的力气,就好像全身真气被抽光了一样,只剩一副空皮囊裹在我的身上。
“没有。”我发过去这几个字,就将手机揣进口袋,再也不想触碰它。
”我会像《山楂树之恋》里面一样,等你回心转意”。
我想,我一定是将郭晓天伤的体无完肤痛彻心扉,才让后来与我相见的他,竟会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般躲我。
但现在回心转意、不回心转意又如何,不照样还是没有母亲。
张杰突然火了,以前从来没注意到过他。杨幂也火了,但一直没有发觉。因为大街小巷里放的全是《爱的供养》,才知道了杨幂这个人。于是通宵达旦去翻看她的作品,才发现原来她以前演了那么多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