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6章 声名狼藉
一天下午,袁野军看见大伯袁光远下班回来,怯生生的喊了一声:“大爷,你回来了啊!”
袁光远并没有理他,板着脸回家去了,袁野军碰了一鼻子灰,很是尴尬。
突然,他看见伯母李碧华急匆匆走了出来,朝奶奶家走去,还没走到屋门口,便大声喊起来:“娘,钟江明啷个是这样一个人哦!”
李碧华的声音中气十足,响彻云霄,可是并没有人应答。她很纳闷:莫非娘没有在屋里?可她房门大开着,难道是故意躲着我?不对,她马上又否定了自己,因为她知道李桂花并不是那种胆小怕事,怕承担责任的人,而且这事光远回来才给我讲,其他任何人都不知晓。
她走进去,又喊了一声:“娘!”
“啥子事,我在洗咸菜坛子。”李桂花从一片黑黢黢的地方走出,似乎有些不耐烦。
看见李桂花走出来,李碧华的心终于放下来,就一股脑的诉说起来:“钟江明真是个人才,居然去找光远的同事熊全国借钱,理由还冠冕堂皇,说他开砖厂周转不开,借2000块钱,承诺半年后连本带息还2100块钱。直到现在,莫说还钱,连句话都没有,更不见他踪影。那毕竟是2000块钱啊,熊全国的老婆一天都找他要钱,没办法,他才找到光远,把钟江明借钱的事讲了。光远这才知道钟江明背着他去借钱的事。”
李桂花惊讶的张大嘴巴,仿佛天上掉下月亮一般不可信,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听说钟江明和熊全国认识,更没有任何往来。熊全国只是光远的同事,很少到袁家塆来,钟江明居然去找他借钱,还借钱不还,她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还是发生在女婿身上,惊讶,羞愧,愤怒,在她脸上快速转换着,最后忍不住破口大骂:“个烂人,像八百年没有见过钱一样,明明自己开了砖厂,还到处找人借钱,狗日他卖砖的钱到哪里去了呢?”
“是啊,你看他打扮的光鲜鲜的,一副老板派头,人家一看他都是有钱人。哪个想到他会去找熊全国借钱,光远都不敢相信,都想不起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最后他才想起,可能是我修建新房上梁的时候,光远请同事们来坐席,他忙着招呼客人,没有亲自陪同事们,让钟江明和熊全国坐在一起吃席。两人仅仅只是这样一面之交,结果都去找人家借钱,他怎么舍得下脸皮哦,叫我都不好意思开口。”
“这个狗杂种胳膊还拐的长呢,是人不是人都去借钱,要我是熊全国,我才不会借钱给他,从来都没有交往过,又不清楚他的为人。”
“可不是嘛,熊全国也是个热心肠,平时光远有什么事请他帮忙,他宁可自己的事不做,也要先把光远的事做了来,两个人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结果钟江明打着光远妹夫的名义去借钱。熊全国一听是光远的妹夫,在一起坐过席,听他说还开个砖厂,承诺半年后连本带息还钱,心想光远这么好的兄弟,平时又是知根知底的,这才把钱借给他。结果把钱借走了就不见踪影。”
“借了钱要还撒,他恁个大的人,混了几十年,为别这点道理都不明白?晓得他妈老汉是啷个教的呢。”李桂花自觉脸上无光,没有一点护着钟江明的意思,她也是一个明事理的老太太,很注重品行修养。
“是啊,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借了别个的钱嘛,要第一时间还人家撒。结果莫说还钱,连人影子都看不到,说出去都丢人,不光是他丢人,连光远都感到丢人,他回到家中到现在都还是气鼓鼓的,挑明了说如果钟江明现在在他面前,他要打钟江明,简直不是人做的事。你想嘛,光远才调回洪湖乡没有多长时间,跟同事们关系还可以,结果因为这件事,大家在心里对他有看法,搞的他头都抬不起。”李碧华语气中充满怨恨,怨恨他破坏袁光远的同事关系,让他很没有面子。
李碧华的一席话,又挑起李桂花的神经,开始担忧起儿女来:“恁个喂狗的东西,到处做孽,没做一件人事。生意没有做起来,还欠一屁股债,欠一屁股债不说,还欠债不还。还让三亲六戚跟着他背黑锅,啷个是这样的人哦。都怪死老头,当初只图他长的高高大大,没有了解清楚就稀里糊涂同意这门亲事。这下算是脸皮全都丢光了。”
“结交朋友难上难,得罪朋友就一句话,他借这个钱,不可能让光远去还,但是光远这样跟他们处起也很为难,总感觉对不住人家。娘,要不你抽个时间去他屋头一趟,催他把那个钱还了,都是熟人熟事的,传出去不好听。”
不料李桂花却含血喷天骂起来:“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哪里还有我这个老娘哦。”
李碧华心里很是一惊,因为她从来没有看见娘这样骂人,甚至怀疑是她不想帮忙,故意骂钟江明。可她知道娘跟她一样都是简单耿直的人,从来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也不是那种善于推卸责任的人,肯定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发生。
果不然,没等李碧华开口,李桂花说出令人震惊的消息,人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袁光竹是做到了,她连亲娘都不认,也不认亲姐姐,跑到光菊家去打架。
“究竟是啷个回事嘛,娘?!”
“啷个回事,本来只是袁光菊和钟江明妹妹钟江玲两家之间的事,两家为宅基地划界发生争吵,还动手打架。刘众德比较强势,占了上风,钟江玲认为自己吃了亏,没有挣回面子,就到娘家搬救兵,把她的父母和哥哥弟弟这些都叫过去。本来这边袁光菊是嫁出去的亲姐姐,那边是嫁出去的亲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帮那一边都不合适。聪明人干脆就找理由躲起来,不去躺这趟浑水,或者即便是去了,在现场也保持中立态度,不偏向任何一方。结果袁光竹去了后完全站在她婆家那边,帮着妹妹和袁光菊打架,和大姐在湾上対诀,骂什么你不是娘养的,你妈卖X,你娘偷人,骂的难听的很,全塆上的人都在看热闹。她只顾一时痛快,想到哪里就骂到哪里,都没有想到对面站着的是亲姐姐,是从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你再帮自家人也要看场合嘛,这两边都是自家人的嘛。唉!要怪都只能怪我没有把她教好哦,或者错就错在把她生出来。”
李碧华一言不发,能感觉到李桂花的难过,她没有想到居然还有重大发现,想起都感到好笑,居然两姊妹像外人一样对骂,还骂的非常难听,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让人贻笑大方。李碧华忍不住笑了笑,甚至笑出声来,旋即又把脸拉下来,强行止住笑声。她觉得此时此刻的笑是对李桂花不尊重,哪怕是轻微的笑都不允许,于是赶紧将嘴巴抿住。心里叹息道:“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何况还是从同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两个女人!”
“这件事还是我听到塆上的人摆龙门阵才晓得,你说丢人不丢人嘛,传的恁个远,不晓得有好多人在传这个事,你说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
自感没有脸面立于世间,李桂花默默的流着眼泪,她赶忙拿出手帕将眼泪擦干,声音也有些哽咽。
李碧华见此情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原本指望她去帮忙催账,只好打消这个念头。看见李桂花在哭泣,她也不忍心打扰,只得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家中。
袁野军在一旁当忠实观众,看着两个长辈说长论短。他感觉到这个大家庭也不是团结的如铜墙铁壁一般。
袁定国回到家,李桂花将钟江明的事给他讲了,也被气的七窍生烟,一个劲抽着土烟生闷气。他也是个非常注重品行的人,在袁家塆没有任何负面新闻,可以说是一个行得正坐的端的长者,后辈们都很尊重他。如今却闹出这样的丑事,他感觉脸上无光,心里非常自责:只怪自己看走了眼,当初只是看中钟江明的外貌,嘴巴又甜,能哄得住人,甚至感觉袁光竹嫁给他是有点高攀了。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外表光鲜,内心丑陋的人。后来听说钟江明办个砖厂,生意好的很,心里很是欣慰,心想女儿外甥这些终于可以过上幸福生活了,还为他有想法有办法点赞。哪知道他打着砖厂的旗号四处借钱,还借钱不还,这是他人生几十年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现在哪家哪户都缺钱,哪里能几千几千的白送给你哦,亲兄弟还明算账,何况这只是一般的朋友,你不还钱说的过去不嘛。
袁定国又担忧起女儿和外甥来。袁光竹是他亲自应允才嫁过去的,女儿老实本分,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也搞不清楚钟江明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事。万一人家报警抓他,把他抓进去关起来,家里没有男人撑着,叫她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好好的一个家,搞成这样子,老婆孩子跟着受累,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外甥还小,他还不明白这些事情的重要性,当他长大了,外人拿他老汉的事辱骂他,让他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他又怎么能安家立业。
思来想去,为儿为女考虑,袁定国决定亲自去钟江明家一看究竟,催他还钱。
第二天,袁定国以父亲的名义单刀赴会。袁光竹看见父亲来了,很是热情,丢下手中的活儿专门接待他,又安排钟闻珂去斗牛坪买两斤猪肉回来,准备好好招待父亲。
趁着女儿做饭的时间,袁定国在砖厂走走看看。看着砖厂一派繁忙景象,他不由得在心里算起账来:“按照这个速度,这制砖简直就是印钱一样,看来广播里说的那些万元户是真的,不是在吹牛。那他一年收入这么多,怎么连2000元钱都不还?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莫非……”
“外公,吃饭了,我妈把饭做好了。”远处传来钟闻珂的声音。
袁定国这才回过神来,跟着外甥离开制砖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