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曹公公
孔神医很快坐着汽车来了,曹忠殷勤的陪着来见曹老爷:
“大晚上的又得麻烦先生,罪过啊,可这实在是棘手的不得了,只有先生的妙手回春才……”
“黥芸兄,应该的,应该的,去看看大奶奶吧!”
几人来到大奶奶房间,刚推门,发现房门在里面锁上了:
“怎么回事?谁在里面伺候那?怎么这么不精细,怎么把屋门锁上了?”
曹老爷在外人面前骂守在门口的两个小丫鬟,一个大奶奶的贴房大丫头扎着胆子抬头回答:
“回爷的话,是大奶奶让锁的门,大奶奶刚吃了点粥,不想我们在旁边打扰,嫌……嫌,嫌我们烦,就把我们赶出来了。”
曹老爷看了曹总一眼,又抱歉的看了看孔神医:
“大奶奶醒啦?”
“醒啦!”
“没事啦?”
“嗯嗯,没事了,明白着那,把我们挨个都臭骂一顿,这不都把我们都轰出来了嘛。”
“那这门谁在里面锁的?”
“不知道,估计大奶奶自己吧,里面就大奶奶一个人。”
“放屁,大奶奶今天刚生产,她如何下得了地。”
“那我们就不知道了,刚才我想进屋看看大奶奶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结果门就推不开了。”
听完这个大丫头的答复,曹老爷皱着眉看了看屋门,回身又看了看提着药箱,身穿长衫的孔神医:
“要不让曹忠陪您去前厅喝会茶吧,我问问大奶奶这是怎么了。”
“不用不用黥芸兄,病人要紧,她刚生产完,紧张是正常的,我在这等,您叫门吧!”
曹老爷抱歉的朝孔神医笑了笑,转身清了清嗓子,开始叫门:
“大奶奶,睡了吗?孔神医来了,来给您瞧病来了,大奶奶,在里面吗?”
无论曹老爷怎么拍门,里面一点动静没有,连个回音都不出:
“大奶奶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会不会,大奶奶刚强着那,不会的。”
曹总在门外看了看曹老爷,怯生生的接了一句话:
“老爷,要不我们砸窗进去吧,别让,别耽误了大奶奶的病。”
曹老爷就当没听见这句话,继续轻轻拍了几下门,然后转身抱歉的看着孔神医:
“估计大奶奶睡下了,大奶奶一睡下就不愿意别人打扰,那就劳烦您白跑一趟,没别的,让曹总亲自开车送您回府吧。”
“谈不上白跑不白跑,能为大奶奶效力是我孔某的荣耀,那我就告辞回去了。”
曹老爷亲自把孔神医送到大门口,又给拿了很多上好的人参、鹿茸等物,执意的让曹忠开车跟在孔神医汽车后面,一直送到孔府大门口,下车后一再鞠躬感谢才回府,在孔神医府门口,孔神医问曹忠:
“今天不是大奶奶生产的日子吗?怎么没听见孩子哭那?”
曹忠笑笑没说话,鞠躬告辞回府了。
送走孔神医,曹老爷独自坐在书房喝茶,他思前想后越发觉得这个事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已经不是他能顶得住的了,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死个胡思姐这么简单了。
四姨太带人来叫老爷过房安歇:
“老爷,北安,该睡啦,这都什么时辰啦,我都睡一觉了,我让默默把屋里的蚊子打的一个都没有了,西服也给您准备好了。”
曹老爷推了一把四姨太,示意她先回去,一句话没说,径直带人往第五进院子走去。
在第四进院子的一个屋子里,曹老爷特意更衣,换上崭新的马褂,又把头拢了拢,洗手敬香,这才穿着崭新的千层底布鞋来到第五进院子门口,门口守卫的小太监赶紧过来给曹老爷请安:
“爷今天怎么这么闲在,到咱们这来了,要小的通报曹公公吗?”
“有劳有劳。”
曹老爷客气的冲那个太监鞠了个90度的躬,小太监连忙跑走了,不一会有忙不迭的跑回来了:
“曹公公睡下了,说有事明天再说,让爷先回吧。”
曹老爷急的在原地直搓手、转圈,又跑来找那个太监:
“烦劳公公还是去再通禀一声,就说北安有急事求公公出山。”
说完还递过来一个门包,那个小太监假意推辞了几下也就收了,乐颠颠的又跑回去了,这时另外一个看门的太监过来跟曹老爷小声嘀咕:
“爷,您刚才就该给那猴崽子那个包儿,第一次这猴崽子压根没出这门房,就在门洞蹲了一会就过来回您的。”
曹老爷苦笑一下点头称鞋,也给了这个小太监一个红包,他乐的屁颠屁颠的走开了。
不一会那个小太监回来了:
“爷,曹公公说了,让您找地方先喝口热茶,他拉个屎马上出来,爷,要不您先到我们门房坐会,喝口我们这的茶叶。”
曹老爷前呼后拥的坐在门房里,泡好的茶一口没动,铜风扇呼呼的转着,旁边还几个家人扇着扇子,但曹老爷长衫最上面的一粒扣子还是一丝不苟的严格扣着,丝丝汗珠在鬓角滑落,跟班不时帮擦拭着。
约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只听见里屋人声鼎沸,十几个人先后跑了出来,高声喊喝:
“曹公公到!曹公公到!曹公公到!曹公公到——”
这声音由远及近,曹老爷的跟班赶紧捅醒已经睡着的曹老爷,曹老爷从躬身趴在板凳上的一个下人身上伏起身,拢发整衣,旁边一群人上下其手的帮着擦汗的擦汗、掸尘的掸尘,曹老爷忙不迭的推开众人,跑到大门口规规矩矩的垂手站立,等候曹公公的到来。
先出来的是四个打回避牌子的执事,然后又出来6对打宫灯的小太监,最后才是4个人扶出一个10多岁的小男孩,穿着清朝太监的官服,一步三摇、打着哈欠来到门房,他身后是8对提着各种玩意儿的跟班,连鸟笼子的里的鸟好像都刚醒,一个劲的撞着笼子:
“怎么着小安子,这么老晚了把咱家叫出来有何贵干啊?”
这个曹公公虽然是一个10多岁的小男孩的模样,但声音却是成年太监的哑嗓子声线,诡异中带着让人不解和威严。
曹老爷带人抢步上前行大礼参拜,曹公公摆摆手:
“罢啦罢啦,快点说什么事,我这泡屎好像没拉净,一会说不定还得再拉一回去。”
“那您就屈尊,随小的我到前院走走,怎么样?”
曹公公一摆手,他的执事前呼后拥的在曹老爷引导下来到大奶奶屋外,早有人在这里摆好一张八仙桌和两把太师椅,上好的茉莉花茶沏好了,曹公公也不动,只喝自己跟班捧着的茶壶,对嘴喝了一口,热手巾板搽了搽汗,早有两个奴才跪在地上把公公的脚架在肩上,轻轻的砸着腿:
“说吧小安子,这风也吹凉了,茶也算喝了,怎么着,把咱家大半夜喊来,是来听蚊子叫吗?”
他的话刚说完,身边所有的奴才都啪啪的拍着想象中的蚊子,脚下的蚊香其实在刚摆八仙桌的时候曹家的人已经点上来,无奈看他挑理了,马上又点了一盘:
“点那么多干嘛,熏耗子啊!”
手足无措的曹老爷看着眼前难伺候的大爷,但凡有一点办法都不会去后院把这位神仙给请下凡:
“尊上,大奶奶……不,我媳妇,就是我老婆,赫舍里氏不是刚生个孩子嘛,可,可,不见了!”
曹老爷结结巴巴的跟这位大神说完,可曹公公眯着眼睛喝着茶,一会拿起鼻烟壶猛吸一口,一个喷嚏舒服了后抬起眼皮问曹老爷:
“这小冤家生辰八字说说吧。”
曹老爷紧张的板着手指,间或看一眼天上的星星、月亮:
“民国八年,六月廿三日,对,8月18日,时辰嘛?时辰?”
曹老爷向四周看了看,可惜那个稳婆被打发走了,他突然想到开始有个唯一曹家留在大奶奶屋里的一个小丫头叫的四平,她死哪去了:
“四平?四平?曹忠,去把四平找来。”
可这位神仙却摸了摸下巴虚无的胡须,咳嗽声,尖声尖气的说:
“不用找了,肯定是戌时,对吧小安子?”
“好像好像!”
“还好像什么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净整这里格楞哪成儿啊!”
不一会,曹忠把哭的一塌糊涂的四平死拉硬拽的拖来了,她像见鬼一样不敢见大奶奶的屋子,曹忠当着曹公公的面也不好深说,只好远远的替那孩子回话:
“回爷的话,戌时。”
四平被带走,远远的听见嘴巴子啪啪的响。
曹公公用眼皮搭了下远走的四平和曹忠:
“你打她干嘛啊,回头那可是救你的人,傻孩子,我看看啊,你家这位小公子是宣统十年,六月廿三日,戌时出生啊,主水,先克母,为人性急,手足不得力,衣食无亏,妻要硬对,子息迟少之命,初年辛苦,三十七岁后有禄,后克父,六亲兄弟无,宜晚娶妻,早运好,末运好,中运不足,平生无偏心,做事多才干,父母多灾难,六亲无情面,晚子可成,为人性急,为手艺之人,夫妻皆老,离祖大吉。”
曹公公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曹老爷云里雾里的也没听太懂他都说了些什么,突然大奶奶屋里扔出个花盆来,随后一顿咒骂劈头盖脸的倾斜下来:
“哪来的死瘟神,敢来咒我儿子,你们曹家没一个好东西,你们都是瘪羔兔仔子混球王八犊子,我们家哪点亏待你们曹家啦,啊?”
大奶奶的突然出声,让曹老爷在曹公公面前很没面子:
“太不象话,成何体统!”
转身抱歉的对曹公公赔礼:
“您多担待,贱内刚丢了孩子,心情不好,您多原谅,多原谅。”
曹公公倒是满不在乎,站起来就摆手要回去,几个人上来赶紧搀扶:
“我说什么来着?我没说错吧,行啦,我接着回去拉没拉干净的我那泡屎,你也不用跟着我了,看着心烦,往后啊没事别大半夜的叫我,还让人睡不睡觉啊,这你回去还怎么睡啊。”
这位大爷老大不愿意的走了,曹老爷在原地没敢动,一个劲的鞠躬送行,看曹公公走远了,还保持一个姿势在那撅着,这时一个不开眼的小厮过来扶了曹老爷一下,被他一个嘴巴扇出去老远,愣愣的站着那里不知道为什么挨打。
夜风中三姨太、四姨太上来,悄悄的劝走了曹老爷,三个人来到偏厅,一桌酒席已经摆下,都是曹老爷爱吃的东西,三姨太和四姨太一边一个陪着曹老爷吃饭:
“爷,消消气,这大晚上的,哪来这么大火气,看把您气的,心疼死奴家了,快来,喝了我这杯酒吧。”
“就是就是,听三姐的,一会啊,就去三姐屋里睡去,这孩子谁不会生啊,怎么还闹的鸡飞狗蹦的。”
“狗跳,一会去她四姨屋里,四姨屋里热乎,这人热乎啊屋子就热乎不是。”
“看三姐说的,要不今晚我们就都在这陪老爷喝一宿,不走啦。”
三个人喝着闷酒,不知不觉天快亮了,这才搀扶着老爷回四姨太的屋子躺了一会,等日上三竿,起床洗漱完毕,发现曹忠早就在门口恭候多时了,遂让他进来说话:
“爷,昨晚曹公公回去拉屎拉痛快了,睡不着,一高兴把小的我叫去又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问了个遍,他老人家给了这么个主意,让我们啊,在院子里立个大杆子,找那不听话的家丁,堵住嘴,绑在杆子上,引诱那个兽来咬,我们组织家丁张网捕鱼一样的抓它,只要它一上钩,准跑不了,屎都打出来。”
曹老爷就这么看着曹忠,不停的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等把曹忠都看毛了的时候才说话:
“那大奶奶那?”
“可它真咬人啊老爷!”
曹老爷无奈的轻轻点了点头,挥挥手,曹忠出去办了。
当天晚上:
门房里屡次赌钱、喝酒的冯二、厨房手脚不干净的白案小六子还有曹忠不喜欢的曹老爷跟班四哥,他太能在老爷面前献殷勤了,几个人被曹忠组织曹公公门房里的几个人秘密的抓住,堵住嘴,蒙住眼睛,先暂时放在库房的肉案旁边,等遣人买了三根木杆回来,这边花匠们挖的三个深坑也挖好了,众人齐心合力,就在大奶奶屋的门口竖起三根杆子,干活的人不时往上屋看看,谁都惧这位大奶奶,杆子没竖齐整就溜之大吉了,气的曹忠小声咒骂。
曹家人在大奶奶屋门口竖了三个大杆子,大奶奶从娘家带来的人好奇的站在门口看热闹,不知道这又是什么西洋景。
等到了晚上大奶奶房前突然多了很多手持渔网、棍棒、洋枪的下人,大家都围着这三根柱子跃跃欲试。
不一会,那三个倒霉蛋被抬了过来,一百个不情愿的绑在柱子上,蒙上眼睛,只露出光光的脖子,一直在那扭捏着不老实,他们在这一露面,所有人一下子都明白这是干嘛了:
诱饵!
曹老爷没露面,在四姨太屋里听曲解闷,可这酒喝的就是不踏实,四姨太刚把《飞花点翠》弹到歌舞升平,曹老爷的眼睛刚闭下不到一会,曹忠满头是血的跑了进来:
“老爷、老爷,捅大娄子了!”
“怎么了怎么了?”
四姨太吓的琵琶都掉在地上,顾不上捡一下子跳到一边。
“大奶奶疯啦!您看看她老人家把我砸的,多狠啊,下死手啊!”
原来在大奶奶房前搞这么大动静,自然逃不过她老人家的法眼,当那三个人一被绑到柱子上,大奶奶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了,她在屋里气的暴跳如雷,吩咐人赶紧通知娘家把自己接回去,这曹家一天也呆不了了,欺负到家门口了,正赶上曹忠不开眼,出来看三个人绑的怎么样,大奶奶吩咐手下最有劲的大丫头:
“用东西给我砸,砸死一个少一个!”
曹老爷来正赶上最乱的时候:
大奶奶屋里能扔出来的东西全扔了出来,砸的三个人血肉模糊;
那些等着抓小兽的下人都躲的远远的不敢靠前;
大奶奶站在站在屋里高声叫骂着,指挥她带来的人一直在扔东西。
忽然一声“吱”的叫声,绑在杆子上的三个人同时发出凄惨的叫声,被砸的最惨的一个吐着血沫子挣扎着发出临死前的呻吟声:
一个黑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跃到一个木杆的顶端,然后直接钻进了大奶奶的屋内,大奶奶屋内的丫鬟、婆子同时发出一声尖叫,纷纷跑了出来,屋里屋外一下子安静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还是曹老爷,他一个箭步窜进大奶奶的房间,打开灯寻找着自己的爱妻,发现大奶奶安详的依偎在床上,一个婴孩在乳房上吃奶,可那个婴孩与众不同的是,它浑身都是毛发,它发现曹老爷进来,回头恶狠狠的瞪了曹老爷一眼,曹老爷顿时不寒而栗,大奶奶赶紧抱在怀里小声的说着什么,好言安慰,目光中充满母爱,但对曹老爷却缺少了往日的温柔,曹老爷赶紧支支吾吾的解释:
“今天也是曹公公的主意,我才出此下策,我一时糊涂,请大奶奶谅解。”
大奶奶一句话不说,就这么奶着孩子,曹老爷讨个没趣,也就退了出去,一出门曹忠问:
“爷,绑着的这三个人怎么办?”
“送官府,就说非奸即盗,都投进监牢。”
曹老爷带着小厮坐车去逛八大胡同,家里的事实在闷死了。
曹老爷的车刚出地安门大街,和他侧肩而过的是一溜10辆黑色奔驰汽车,鱼贯的走了过去,曹老爷还好奇:
谁家这么大排场?
曹老爷来到石头胡同,听说这里新来个小班,人漂亮,小曲也地道,曹老爷搂着小腰安心的听了起来,可他哪里知道,刚出那10辆奔驰车,已经把曹府门口堵个严严实实。
从这10辆车里下来4、50人,每人都是满族服饰,手拿棍棒、枪支,打手们分工明确,先拿枪支逼住看门人,然后见东西就砸,一路打听着大奶奶的住处,砸着来到大奶奶的门前,呼啦啦跪倒一片(满语):
“奴婢迎接格格来迟,请玉格格赎罪!”
这时知道信的大奶奶房里的人早服侍大奶奶穿戴整齐,抱着孩子捂的严严实实出现在门口(满语):
“掌嘴!”
门口将近50人自己抽嘴巴子的声此起彼伏,吓的曹家看热闹的人躲的更远了。
曹家6位姨奶奶吓的躲在自己屋里大气都不敢喘。
管家曹忠不知道哪来的忠心劲,带着两个壮实的家丁拿着长枪跑来看怎么回事,他赶到的时候正好是大奶奶快到大门口的时候,他刚想说点什么,突然大奶奶的奴才把一堆枪口对准了他,最不开眼的是他的手下两个家丁下意识的举起了枪,大奶奶的奴才不客气的开了枪,把他左右的两个人被打成了筛子,曹忠吓尿了裤子,一下瘫软在地上,子弹就在耳边呼啸而过,奴才们还想把他也打死,大奶奶发话了:
“罢了,给当家子留点脸吧!”
转身带着人登上第二辆奔驰,车两旁站满了人,汽车有条不紊、鱼贯而出的走了,临走又打死一个看热闹的看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