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西进南迁的鲜卑族众
鲜卑即古之东胡系统的族裔之一,到了汉代改称鲜卑而不称东胡,其主要是因为东胡部落为匈奴所破,而其一部拓跋氏活动在鲜卑山一带,以山为号,故典籍上有“鲜卑者,亦东胡之支也,别依鲜卑山,故因号焉”[12]的记载。实际上,鲜卑有东部鲜卑与北部鲜卑的区别,东部鲜卑游牧在内蒙古草原,北部鲜卑活跃于大兴安岭北段。而东胡被匈奴冒顿击破后向北逃遁时,乌桓一支转向西北的乌桓山,东部鲜卑转向东北大兴安岭南段的鲜卑山。有学者认为,这“绝非偶然,可能是想投靠或靠近自己的同种拓跋鲜卑”[13]。西汉逐匈奴,遂有“东部鲜卑南迁,北部鲜卑西进”的民族迁徙,拓跋鲜卑是北部鲜卑进入匈奴故地以后的称呼。
一 拓跋鲜卑的“南迁大泽”
拓跋氏是鲜卑族部落联盟中的一个构成单位。关于拓跋鲜卑的历史与生活状态,史载:“昔黄帝有子二十五人,或内列诸华,或外分荒服,昌意少子,受封北土,国有大鲜卑山,因以为号。其后,世为君长,统幽都之北,广漠之野,畜牧迁徙,射猎为业,淳朴为俗,简易为化,不为文字,刻木纪契而已,世事远近,人相传授,如史官纪录焉。”[14]拓跋鲜卑历史正剧的序幕揭起,正是在成帝拓跋毛时期。其“聪明武略,远近所推,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威震北方,莫不率服”[15]。这里所说的“统国三十六”,应是指三十六个部落结成的部落联盟,而这三十六个部落应是由九十九个大氏族所构成的。拓跋鲜卑到了宣帝拓跋推寅(第一个推寅)时,正是东汉初年。而此时强悍的匈奴在汉武帝的连年打击下,“北匈奴西迁,南匈奴保塞”,匈奴故地出现了真空状态,鲜卑族众在拓跋推寅的带领下,开始了“南迁大泽,方千余里,厥土昏冥沮洳。谋更南徙,未行而崩”。[16]关于“这个大泽,有人说是今天内蒙古呼伦贝尔盟的呼伦湖”[17]。拓跋鲜卑在呼伦湖又居住了七代,到了献帝拓跋邻即位后,“时有神人言于国曰:此土荒遐,未足以建都邑,宜复徙居”[18]。然而由于献帝拓跋邻“时年衰老,乃以位授子”,鲜卑族众迁徙的事情搁置下来。但拓跋邻是因其智慧而被族众称作“第二推寅”的人,而在鲜卑语里是只把“肯钻研问题的人”称作“推寅”的。圣武帝拓跋诘汾即位后,“献帝命南移,山谷高深,九难八阻,于是欲止。有神兽,其形似马,其声类牛,先行导引,历年乃出。始居匈奴之故地”[19]。关于此次民族迁徙,《魏书·序纪》还记载道:
其迁徙策略,多出宣、献二帝,故人并号曰“推寅”,盖俗云“钻研”之义。初,圣武帝尝率数万骑田于山泽,欻见辎軿自天而下。既至,见美妇人,侍卫甚盛。帝异而问之,对曰:“我,天女也,受命相偶。”遂同寝宿。旦,请还,曰:“明年周时,复会此处。”言终而别,去如风雨。及期,帝至先所田处,果复相见。天女以所生男授帝曰:“此君之子也,善养视之。子孙相承,当世为帝王。”语讫而去。子即始祖也。故时人谚曰:“诘汾皇帝无妇家,力微皇帝无舅家。”
《魏书》是官修正史,尽管有些是追记,依托的半属子虚,但其在言明“君权神授”道理的同时,还指出了鲜卑人民族迁移的策略是出自“宣、献二帝”的。但拓跋鲜卑的早期历史多有脱误,其先祖“推寅”是何时人?又是在什么时候南迁大泽的?这个大泽又在什么地方?诘汾又是在何时西迁至匈奴故地的?这些都是“不为文字,刻木纪契而已,世事远近,人相传授,如史官纪录焉”的语焉不详。根据历史文献记载来推算,从毛至推寅为六世,共110年,约公元前1世纪40年代。就是说,推寅南迁至大泽,是在公元前1世纪40年代。从推寅至邻为八世,共120年左右,当公元1世纪80年代左右。也就是说,邻让位于诘汾由大泽迁至“匈奴故地”,是在公元1世纪80年代。而《后汉书》中与这一时段相对应的记载,正是在汉章帝、汉和帝(76—106年)的连续打击下北匈奴逃遁,穿越大兴安岭在呼伦湖(大泽)休养生息了一段历史时期后的拓跋鲜卑才趁势迁居“匈奴故地”。
二 拓跋氏迁居后的自强自立
迁居漠北的拓跋力微开始时还不能自立,只能依附于没鹿回部大人窦宾。其后“尽并其众,诸部大人,悉皆款服,控弦上马二十余万”[20]。由此,拓跋力微确立了在鲜卑部落联盟的领导权,进而巩固了世袭大酋长地位。295年,力微少子禄官统部,仿匈奴旧制,分国人为三部:禄官自为大酋,居上谷之北、濡源之西(今河北省沽源县东南),为东部;力微长子沙漠汗之子猗,居代郡参合陂(今内蒙古自治区凉城县西北)北,为中部;猗弟猗卢居定襄之盛乐故城(今内蒙古自治区和林格尔县北),为西部。308年,猗卢统领三部,“控弦骑士四十余万”,成为西晋王朝倚重的力量。310年,晋封猗卢为代公。314年又晋封为代王,并析陉岭以北(今山西代县西勾注山以北)马邑、阴馆、楼烦、繁峙、崞5县之地予以猗卢,这基本上奠定了鲜卑民族的强国地位。虽然以后的继任者时有兴衰,但到了太祖拓跋珪时亦能和前秦、后燕等国抗衡,并在相互争斗中成为塞外的唯一强国。这里所说强国的主要表现是在军事上,因为在诸国混战期间,军事上的强盛才是得以存在的基础。有人曾做过统计,“力微时,控弦上马者有二十万人,禄官时,控弦骑士有四十万人,及至郁律时,控弦上马者,将近百万。在游牧社会中,成年男子,既是牧民,也是上马作战的兵士,上言数字,应是指拓跋部成年男子增加的情况”[21]。拥有百万兵力的拓跋郁律虽顾忌中原,但向草原发展确有余力,于是“西兼乌孙故地,东吞勿吉以西”,势力大为拓展。这也从另一面说明了游牧中的拓跋鲜卑发展壮大过程,是要在频繁的征战中以吞并融合其他族众为前提的。
鲜卑皇权传至拓跋什翼犍时出现了大的转机,因其曾为质子于后赵有十年之久,深受汉文化浸润。其即代王位后,“始置百官,分掌众职”,启用汉人,定都云中盛乐宫,代国有了自己的定居的政治中心,结束了昔日的迁徙之俗。376年,前秦苻坚出兵击代,什翼犍溃败,部落离散,逃跑中的什翼犍被人所杀,秦遂灭代。什翼犍死后,其孙拓跋珪先后流寓于独孤部与贺兰部,借淝水之战纠合旧部于386年即代王位。398年,拓跋珪用兵中原,攻掠晋阳、中山邺等重镇,尽占今山西、河南两省之地,定都平城(今山西省大同市),建立北魏政权,是为太祖魏道武帝。423年,被太祖拓跋珪称作“成吾业者,必此子也”[22]的世祖太武皇帝拓跋焘即位,431年灭匈奴夏赫连氏,436年倒北燕冯氏,439年剿卢水胡北凉沮渠氏,一举统一了黄河流域,与江东的刘宋王朝分庭抗礼,形成了南北朝对峙的局面。
从东汉初年拓跋推寅的“南迁大泽”算起到拓跋珪定都平城,历时近400年,可见鲜卑族众迁徙之途的“山谷高深,九难八阻”,然在智者“推寅”的统领下,鲜卑终于完成了民族迁徙的大业,在中华民族的历史舞台上唱响了黑龙江古代民族走出去后的历史正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