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两个猎人
他们没有料到他们也会受伤。
原来动物也会反抗。此时，他们很无助。
受伤的身体，几乎不能挪动。
他们头顶的树干上，一只猫头鹰旁若无人，落在枝丫上，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们。阴鸷的表情让人发慌。
“升个火吧，我们吃点东西。”
“吃饱了才有力气。希望那几个乡亲能发现这里，找到我们。”姚孝成的语气柔和了不少。
赵天伊面色苍白。
“我想回去找他们，你一个人能待在这里吗？”他忽然说。
姚孝成就怕他这样说。
“不行。我的腰快折了，腿也骨折了。胳膊整个断了。如果你将我留在这里，我可能会丧命。”
“我会升好一堆火。枪也给你留下。你放心，会没事的。我找到其他猎人一切就好办了。两个人困在这里可不是好法子。”
“不，你不能走。”姚孝成的脸色变了，变得铁青。
这小子害怕了，想溜了。他想。
老虎出没的地方，两个人生存下来的机会更大。一个人留在这里凶多吉少。
姚孝成把猎枪一直攥在手里。冷冰冰的枪管，黑洞洞的枪口。
“让我走吧。”赵天伊乞求。“我一个人挪不动你啊。你又不能走，只能找人抬你回去。”
“不，明天我就会好一点，就能走动了。”姚孝成说。他的手里紧握着枪。
“升起火，快一点！”他的口气渐渐硬了。
赵天伊看了看他，知道姚孝成压着火气。
姚孝成表面还是温和的神情，心里深藏着忿恨。赵天伊只好四下看了看，伸手在地上扒拉一番，将落叶与枯枝拢成一堆，点起了篝火。
“那条狗呢，怎么躲得远远的。”姚孝成没好气地说。他把自己受伤归于宾力的失职。宾力为什么不冲过来，与老虎撕咬？只要阻止老虎几秒，他就能杀死老虎，或是击退老虎。
宾力有点用，他也不至于被咬断了胳膊。
篝火升起来了，一团热热的火焰照亮了两个人，还有那条狗。宾力已经看出姚孝成的怨恨目光，离他远远的，藏在赵天伊的背后，随着他移动。
“我们什么也没有，又饿又困。”赵天伊喃喃道。天都黑了，否则可以在河里抓一条鱼来烤了当成晚饭。
“我们有现成的晚饭。”
姚孝成的语气冷淡。目光死死盯着宾力。
宾力轻微叫了一声，像是叹息，又像是一声呜咽。
“你说什么？”赵天伊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们的晚饭就在眼前。看看你这条死狗，现在总算有了一点用处了。”
“你......要杀了狗？”
赵天伊像挨了一记耳光，垂头丧气。他的目光瞟一眼自家的猎狗。这条狗真称不上猎狗的名号。他不凶狠，没有搏杀的勇气。永远在主人的脚下亲吻。他漂亮，忠诚，善解人意。却没有什么用。
他是一条宠物狗，可为城里人解闷。在旷野里跳动，与野兽厮杀，不是宾力所长。
杀了他？
他于心不忍。再说，这是自己的财产，凭什么任姚孝成处置。
“杀了他！”姚孝成冷静得出奇。
“我们没有食物。我受伤了，要吃一口热食。晚上天气很冷，我们倒在火堆烤热的泥土上，盖上狗的皮毛，可以睡个好觉。明天，我就恢复了力气，就可以逮住那只老虎了。”
”不能杀了我的狗。他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狗。是贵族的狗。“赵天伊絮絮叨叨。他用手抚摸着宾力的脖子，手掌从宾力的头顶顺着脖子一直抚摸到他的背部。他的皮毛很顺滑，手感真好。
“我们要熬过寒冷的晚上。整整一夜我们都要呆在这里啊。好好想想，如果我明天一早身体有了力气，就能擒住那头老虎了。一头真正的华南虎。他们一直说，这种虎绝迹了。我们发现了他，这是发多大的一笔财啊。好好想一想，明天我们把虎捉了，运出去，就能有几百万块钱。”
赵天伊的眼神亮了一下。
“真的有这么多钱？”
“当然啊。”
“我们能平分吗？”赵天伊紧紧地盯着姚孝成的脸。他的脸被烧跃的火苗照得忽明忽暗。
“当然啊。”
“听我的没错。我们一起打了多少头野猪啊。那些猪也让你发了一笔小财。这一次，我们会大发一笔。你家的茶山可以不用经营了，拿了这笔钱可以过上好日子。”
“茶山还是要经营的。”赵天伊喃喃道。
“总之，有了钱做什么都可以。熬过了今晚，天亮了我们就能主动出击，挣到那笔钱。”
赵天伊若有所思地凝视猎狗宾力。
“真是一条漂亮的狗啊。”
“我下不了手。”赵天伊痛苦地闭起眼。与这条狗日夜相守有好几个月了。他舍不得。一定还有别的方法，他们可以在树林里拣到松子之类的坚果。
姚孝成的枪已经举起来了。
“你闪开一点，让我结果这条不中用的狗吧。”
姚孝成单手端枪，有点握不住，枪管不时抖动。他的目光却毫不迟疑。这个小公务员，在城市里讨生活，活得憋屈，内心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洪流。自从来到这里，一下子得以释放，他如鱼得水，像疯子一样穿梭于群山之间。他终于可以为所欲为。世界上，还有一些低等生物可以供他欺侮与杀戮。他很渺小，还有更渺小的生灵。
这条狗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不时发出悲哀的低叫。声音似是求饶，又像是声诉。他是跑不了的了。赵天伊背过身去，不忍看到宾力在他的面前被击杀。
他背过身的一刹那，枪响了。
赵天伊的肩头一震。
转过身来，看到宾力倒在血泊之中，腹部中弹。他扑在泥土上，头歪向一边，双眼还没有合上，直愣愣地望着自己的主人，嘴角流了一点白色唾沫。
叫都没叫一声。
这声阵闷的枪响让藏在暗处的甜妮浑身颤抖。他的心沉了下去，沉入无底的深渊。他的眼睛里闪露出仇与恨。豆大的泪滴从眼里涌出来。他从未哭过，今夜他真正哭了一次。
“死了吗？”姚孝成问。
赵天伊小心地拨弄一下，宾力软塌塌的身体瘫在泥土里像一块破布。
“把皮剥掉，肚子剖开了，内脏除了，放火上烤。”姚孝成吩咐赵天伊。
“吃了这一顿狗肉，明天就有力气对付那头老虎。”
血腥的场面不忍直视。甜妮闭起眼睛。
可怜的宾力，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