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幼儿园演出的结束，就暗示着我这人生中仅有的快乐时光就此结束了，等待着我的就是至今无法忘记的，痛苦的九年义务教育。
是九月一号没错了，以后的每年都会重复的痛苦---九月一号，开学季，是再也没有幼儿园时那般开心的九月一号……迎着爽朗的秋风，如同上幼儿园时一样的，她还是骑着那辆简易自行车坐在前座，我紧紧的拉着她的衣角坐在后座上，我背着有些许重量的书包，来到了她这里的唯一的乡镇小学。一如往常一般，她停下的自行车，伸出两根手指让我牵着。比幼儿园好一点的，大概就是这里没有了那条长长的台阶坡了吧，而不同的是，这里有的是我原来从未见过的，叫做主席台的东西，在不久的几年里，在这个台子上，有着我记忆犹新的快乐、满足，甚至是骄傲，而这个台下，却也带给了我无法忘却的自卑、难过和嫉妒。台上台下，差距甚远，如此心情，不可比拟。
来到了一年级的新教室里，遇到了一些幼儿园时期不认识的新伙伴，她还是如同往年一般的和他们的爸爸妈妈们聊天，但是不同的是，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我原来从未看到的神情---比较。同样是通过她的介绍，我又认识了很多新的伙伴，新的同学，以及新同学的爸爸妈妈们。突然的一阵铃声，让我感受到的是不同于幼儿园时的严肃，而是突如其来的紧张。看到新老师穿着整齐的走进了教室，这个爸爸妈妈们和她也都陆续走出了教室……
这个新老师是这里所谓的“班主任”的官儿，他长得皮肤黑黑的，身高中等，脚上穿着好像刚刚擦过的皮鞋，不紧不慢地走上讲台，嘴里说着貌似不是很流利的音调，但是也不是我和她正常说话的音调，仔细的介绍着自己，然后随手在他身后的黑色的板子上，写下了几个我可能不久将会学到的“汉字”。紧接着，他微笑着要我们一一的向大家做自我介绍，还说要像他刚刚那样的音调。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普通话和方言不是一样的呢。一一介绍完自己之后，我的九年义务教育的第一节课就这样结束了。
又是一阵使我惊吓一跳的铃声，不一会儿，走进教室的是一个胖胖的、高高的、脸和脖子不一样颜色的女老师。她也是如同那个班主任一般音调的介绍着自己，但是不同的是，我在她的脸上没有看到如同那位“班主任”一般的神情，我看到的只有严肃的面孔和犀利的眼神，顿时心中就有一丝紧张和不安。她是一位数学老师，她姓石，这一节课讲的是数字的读法，上课时的她依旧的严肃面孔犀利眼神，不同于那位“班主任”的是，她的课堂却是非常安静，非常安静。同样与那个“班主任”最最不同的有三点，一是，她特别喜欢布置家庭作业。对于刚入一年级的我来说，不得不说，真的很多。二是，她在课堂上特别喜欢一个一个学生提问，各种排序法变着法儿的提问，什么“Z”字形的啊，“S”字形的啊，“U”字形的啊，因为有她的存在，这也许就是根本没有学过英语的我们，在一年级的时候就能够记住这些字母的“形态”的主要原因吧。三是，她不喜欢学生自己主动发言。可能在课堂上，我只能看到她提出问题，然后着急排序，逐一提问，而她却看不到我们很多时候心里也是有自己的小想法，小答案的吧。
就这样，一年级的第一天紧张且快乐的结束了。如同往常一样，她骑着自行车在学校门口等着我，但是不同的是，今天的她没有迟到。她牵着我的手，一边坐上自行车，一边问我那几个一直一直都会问我的问题:今天老师讲了什么呀？老师有没有表扬你啊？我也是很习惯的一一回答给她听。但是今天不同的是，
她对我说：上了一年级就长大了，就得学着自己走路回家了呀，以后我就不送也不接你了吧。
我着急地问她：那我上学的时候，也得一个人走到学校吗？
她边骑着车，边看着旁边一个人走路的小女孩，又思考了一下，
回答说：那就和她一起吧。
然后突然停下车，叫住了那个小女孩，并朝着她挥了挥手，喊她过来，
说：你妈妈怎么没有来接你呀？
小女孩默默地瞅了瞅她，又双手拉紧着自己的书包带子，
说：他们都出去打工去了，我奶奶和我爷爷不知道我几点放学回家，我自己可以一个人回家。
她看了看我，又看向了那个小女孩，
说：那以后你俩就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吧，也正好都有一个伴儿，我家离你家也不远，挺顺道的呢。好不？
小女孩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然后她把我抱到了自行车前车篮的位置，屁股坐在了方向杠上，又对小女孩笑了笑，
说：来，你坐在后座上，我带着你一起回家吧，明天早上你上学的时候，顺便喊上她，这样你俩就都相互有个伴儿呢。
第二天早上，一大清早她就做好了饭，喊我起来洗脸、刷牙、吃饭，还说:别让人家一会儿还得等着你，看着你吃饭，等着你一块儿去上学。我很怕她又一次催促，于是我就迅速吃完饭，准备好自己的书包，不一会儿那个小女孩就走到了我家门口，我就和她一起开心的上学去了。
今天的课不同于第一天，因为第一天学了数学，并且布置了数学作业，所以今天上的第一节数学课就得检查家庭作业。不过，我没有担心，因为我昨天放学早就已经写完了呢。不巧的是，其他同学有些没有写完，被女老师罚站了起来，我突然有些紧张，仔细的望了望站起来的同学，看了一圈，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冲我笑了笑，我刚刚突然紧张的心马上就开心了起来呢。紧张严肃的检查作业就这样结束了……
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同学们都很期待，可是这个期待很快就被落空了，因为走进教室的是她，是那个早上检查作业的女老师，是的，就是那个喜欢提问，喜欢布置作业的数学老师！她走上了讲台，让我本来期待且开心的心情瞬间凉了一大截，然后就开始了她的无与伦比的安静的课堂。距离放学应该还有不到10分钟的时间，她突然写出密密麻麻一黑板的什么口算题，什么读写数字题的，然后放下手中的粉笔，说：接下来我们做一个小测试，你们不需要写，暂时也不需要抄，现在我们按照“S”形顺序，一个一个站起来回答黑板上的问题，每个人只有十秒钟的思考时间，没有回答出来的同学，黑板上的所有题目就是你们的家庭作业，那么回答出来的同学就不用抄这些题目了，也就是今天没有数学作业了，就可以安静地收拾你的书包放学回家了哟。说完她的规则后，又问了一句：大家都听懂了吗？
我们齐声说：听懂了！自己自信的暗自低估：真是太好，不用写作业了呢。
游戏开始了，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回答不上问题的同学被罚抄题写作业了，还有不到五分钟就要打放学铃了，真希望个“S”形赶快轮到我答题，这样我就可以收拾书包准备回家了呢。正想着，那个小女孩被叫起来回答问题了，我看到了她犹豫不决的眼神，紧张计算的小手指，听着讲台上那个女老师严肃的念着倒计时。不得不说，我从来没有那么期待着听到下课铃声，我期待着铃声的响起，不是为我，而是为她，那个陪我一起上学的小女孩，我不想她因为十秒钟没有回答出问题，被留下来罚抄题罚写作业，也不想我先走了，她又是一个人回家……一下子小小的脑子里想了很多，突然就鼓起勇气，站了起来，
说:是62！
又自信的重复了一遍，
说：答案是62！
自己心里还暗觉开心，自己的回答一定是正确的，这样那个小女孩就不用被罚抄作业了，我是帮了她呢，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吧。当我突然抬起头的时候，只见写有“数学”两字的课本，朝我迎面“飞”来，重重的打在了我的头上，瞬间感觉到的不是疼痛，而是麻木，只是突然感觉我的脑仁“嗡”的一声，然后才逐渐感觉到了头皮的疼，最后才是自己心里的各种委屈，各种不理解，各种对这个老师的愤怒……
好久一会儿我的脑子还“嗡嗡”的，只看见她走上讲台，放下课本，嘴里大声说着：这就是抢答的惩罚，你也不用等待这个“S”形答题顺序轮到你了，你赶紧站到自己的位置上抄黑板上的作业吧，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回家。然后她的脸又朝向那个小女孩说：她既然那么想帮你回答你的问题，62是正确答案，你可以收拾书包回家了。
当我刚要服从她的“规则”，翻找作业本时，弯下腰低下头的我，看到的是那个小女孩背着书包走出教室的倒影，听到的是其他因为答不上题，被罚站同样抄作业的同学的阵阵嘲笑……不觉滚烫的泪珠从我的眼窝流了下来，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没有答错题，我帮她了，为什么她连解释都不解释呢？还有站在讲台上的那个女老师，她为什么打我？她凭什么打我？就是因为抢答别人答不上的问题吗？就是因为帮助了我想要成为朋友的朋友吗？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我成为那个全班最倒霉的人？我是那个他们都可以嘲笑的人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