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昙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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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悉曇私記》的版本

儘管歷史上曾經流行過多種《悉曇章》,但是,沒有哪一種《悉曇章》超過了《悉曇字記》的影響。安然曾比較各種《悉曇章》,最終認爲只有智廣的《悉曇字記》十八章“與諸文契合,非餘大章等之所能及也”[72]。本質上,《悉曇字記》是一部力圖用字來“準確”描寫般若菩提所傳南天悉曇語讀音的語音學著作。與當時佛經翻譯中的對音材料相比,《悉曇字記》所載內容不僅是有關當時印度方言的切實史料,而且也是更爲準確可靠的中古語語音史料。

《悉曇字記》有如下重要特徵:它以,而這是兩種性質迥異的語言文字。語音描寫方式特別,與當時語和其它語語音描寫方式有異。具有宗派及地域傳承性,即与其前的語舊翻、其時的中天音都是有差異的。表述簡略,加之語言表達受到表達方式的牽絆,一些地方在意思上存在空白;特別是文本在歷代傳抄中屢有誤抄、臆改,導致許多地方意旨不清。因此,要使其語音學價值得到真正應有的發揮,就須要準確地理解其包含的內容,而首要的任務就是整理出一個可靠的本子。

《悉曇字記》在中國本土和在日本的歷史命運是截然不同的:在中國本土,它幾乎沒有對公衆產生什麼影響,而且連文本也不見諸傳統大藏、內外目錄,銷聲匿迹,其中所含當時豐富與獨特的語音史料之價值無從得到應有的發揮,直到民國時期,它才從日本傳回中國;但是,在日本,它自從被入求法僧帶回,歷經多次抄、刻、校、注,衍生出多種版本,其興盛狀態,恰如中國歷史上的《說文》、《切韻》。這些本子,可以分爲两大類:

(一)白文本。比如寬治七年(1093)寫本,羅振玉民國五年(1916)曾予以複製;大治五年(1130)寫本,《大正新修大藏經》卷五四《悉曇字記》所用對校本“甲”即此本;元永元年(1118)寫本,《高山寺資料叢書》第二一冊影印收錄;文治二年(1186)寫本,《高山寺資料叢書》第二一冊影印收錄;慶長(1596—1614)至元和(1615—1623)間藥師尚質附記之刻本;文安四年(1447)紀州根來寺快寶之刻本;《縮刷藏》系列本(《昭和再訂大日本校訂大藏经·秘密部(閏十五)》排印本,《頻伽精舍校刊大藏經·秘密部(閏十五)》翻刻《昭和再訂大日本校訂大藏经》,《大正新修大藏經》卷五四所翻排《昭和再訂大日本校訂大藏经》)。等等。

(二)注釋本。如宗叡《悉曇私記》,安然《悉曇藏》,淳祐《悉曇集記》,澄禪《悉曇字記》,信範《悉曇字記明了房記》,杲寶賢寶《悉曇字記創學鈔》,宥快《悉曇字記聞書》、《悉曇字記鈔》,淨嚴《悉曇字記講述》,盛典《冠注悉曇字記指南鈔》,周觀《siddhāṃ字記捷覽》,瑞鳳《悉曇字記注玄義》,行智《悉曇字記真釋》、《悉曇字記真釋私録玄談》、《悉曇字記真釋諺談》等等。

實際上,在上述諸本中,今存的關於《悉曇字記》最早面貌的記載文獻、最早的理解就是宗叡的《悉曇私記》。據馬淵和夫的調查,它約有十四種刻本或寫本,對於其版本情況,馬氏亦有簡要提示[73]。然其所列之本,易見者不多,可見者,有如下數種:

(一)永和四年(1378)寫本《悉曇私記》,一冊。《影印注解悉曇学書選集》第一卷影印。據此影本,其版式,每半葉七行,每行十四字。該本卷首題“悉曇私記”,卷尾題“悉曇私記一卷(林記)”。尾題後有附記:“永和四年十月日誂妙雲上人書寫之訖。金剛資相覺。”是本行間間有校、補、注,其格式爲:

1.校:在被校字左旁施一“`”符號,在被校字右旁細書校勘之字,並在校勘字之上或之下書一“ィ”字。與其它版本比較,永和本《悉曇私記》抄者曾用另外的本子與自己所用底本進行過對校。“`”和“ィ”在這裏是原抄者用來指明被校字和所校字的指示符號。

如“敘·悉曇大意敘略·悉曇字體敘略”:“對聲呼而等者。”《悉曇私記》永和本於“等”字左旁施一“`”符號,並於“等”字右旁細書“發韻ィ”三字。抄者的意思是,自己所用底本爲“對聲呼而等者”,而另本作“對聲呼而發韻者”。此處《悉曇私記》享保本、嘉慶本俱作“等”,《悉曇集記》所引《林記》作“發韻”。

“敘·悉曇大意敘略·正章除字敘略”:“曾無加摩多耶故自答云。”《悉曇私記》永和本於“故”字左旁施一“`”符號,並於“故”字右旁細書“ィ无”二字。抄者的意思是,自己所用底本有“故”字,句作“曾無加摩多耶故自答云”;而另本闕“故”字,句作“曾無加摩多耶自答云”。此處《悉曇私記》享保本、嘉慶本、《悉曇集記》所引《林記》俱作“故”。

“敘·悉曇大意敘略·正章除字敘略”:“囉野二合即此第八章中囉野字也。”《悉曇私記》永和本於“二合”二字左旁各施一“`”符號,並於“二合”右旁細書“注ィ”二字。抄者的意思是,自己所用底本此“二合”二字爲正文,但是另本中“二合”二字爲小注。《悉曇私記》享保本、嘉慶本俱作正文,《大正新修大藏經》本《悉曇集記》所引《林記》脫,寬政本《悉曇集記》所引《林記》乃抄者旁補,故不明其爲正文還是爲小注。

2.補:抄寫者於抄寫時有漏抄,於是在漏抄的地方加一“·”符號,並在符號旁細書所補之字。“·”在這裏是原抄者用來指明漏抄而需補字之位置的指示符號。

如“敘·十八章字數敘略·第十八章”:“注云如迦佉等字下有畫者且表體也。” 《悉曇私記》永和本原作“注云·迦佉等字下有畫者·表體也”,即在“云”、“迦”二字間施一“·”符號,並於符號右旁細書一“如”字。抄者的意思是,此處抄寫時漏了一“如”字,故自己補上。《悉曇私記》享保本、嘉慶本、《悉曇集記》所引《林記》俱作“如”。永和本又在“者”、“表”二字間施一“·”符號,並於符號右旁細書“且”字,理同前“如”字。

3.校並補:《悉曇私記》永和本全文,僅一處此類特例。

“敘·十八章字數敘略·初章”:“總合三十四文但字母也。”《悉曇私記》永和本原作“總合三十四文·字母也”,於“文”、“字”二字間施一“·”符號,於該符號左旁細書一“但”字,右旁細書“是ィ”二字。抄者的意思是,抄寫時脫一“但”字,故補上;此處“但”字,另本又作“但是”,故爲校。《悉曇私記》享保本、嘉慶本俱作“但”,《悉曇集記》所引《林記》作“但是”。

4.注:抄者在抄寫的過程中,於一些特殊的地方有注釋,這些注釋細書於有關原文之旁,沒有任何符號提示。

“敘·十八章字數敘略·第十六章”:“其音多種或云哩上哩去。”《悉曇私記》永和本“哩(上)”字右旁有細書“金剛丁經”,此乃抄者自注,非宗叡《悉曇私記》之固有內容。《金剛丁經》指的是《瑜伽金剛頂經釋字母品》,意思是抄者自己認爲這裏的“哩(上)”等對譯字與《瑜伽金剛頂經釋字母品》有關。

上述校、補、注諸內容,絕大多數置於行間,然有三處置於天頭:

1.“十八章·第二章”:“枳骫二合與蓋反。”《悉曇私記》永和本原作“枳(二合)”,天頭細書云:“或本(二合與蓋反)。”顯然,此乃永和本抄者所作之對校。

2.“十八章·第二章”:“佉也二合十二準前伽也二合輕音十二準前重音伽也二合十二準前。”《悉曇私記》永和本原作“佉也(二合)十二準前·重音伽也(二合)十二準前”,並於天頭細書云“伽也(二合輕音)十二準前”,有自補的指示符號“·”,此乃抄者漏抄而自補無疑。

3.“十八章·第二章”:“十二準前哦也二合十二準前。”《悉曇私記》永和本在此行之上天頭處細書云“己上上”,當爲抄者自注。

(二)享保十七年(1732)刻本《悉曇私記》,一冊。其版式,每半葉十行,每行二十字。四周雙邊,無魚尾。版心分上中下三層,上層爲一方框;中層題“悉曇私記”四字及頁碼,字與頁碼之間用一“○”符號隔開,此一內容皆用線框框住;下層爲一實體黑框。是本書籤題曰“新鍥悉曇字記林記 全”,其中“新鍥”二字爲雙行小字置於“悉曇”之首。卷首題“悉曇私記”,卷尾題“悉曇私記一卷(林記)終”。尾題後有附記:“此書禪林睿僧正所製,而雖爲字之手鑑,久已不行世矣。先年偶得此遺帙,然世淹蠹滅不少,寫脫亦夥焉。訪全本於遐邇,無敢報之者,歎息經於春秋。今也不獲已,而正以《明了》、《創學》等引文,讎校之畢,叨喜廣厥傳,則令書林壽梓寄同志。時享保十七年歲在壬子仲秋穀旦,書於豐山長谷輪下虛心堂。”

是書天頭有校語,用一下方開口的單線框框住。其參校文獻,有《悉曇字記》,即其所謂“現本”;有《悉曇字記明了房記》、《悉曇字記創學鈔》,即其附記中所謂“明了”、“創學”,或校語中的“明了”、“創”;有宥快的《悉曇字記鈔》,即其校語中的“快鈔”。

(三)嘉慶二年(1388)寫本《悉曇私記》,一冊,原本未見,然《續真言宗全書》第二十八冊(以下簡稱ZS28)以之爲享保十七年刻本《悉曇私記》的對校本,即標記爲“亻”者。據此,該本卷首題“悉曇私記”,卷尾題“悉曇私記一卷(林記)終”。尾題後有附記:“嘉慶二年戊辰三月十五日於高野山安養院書寫畢,可有別本者交合者也,不審多之。佛子理光。”

上述三本,馬氏在《影印注解悉曇學書選集》第一卷不僅影印了永和四年(1378)寫本,並以此本爲底本,用享保十七年刻本《悉曇私記》爲對校本,對於文字異同進行了對校。又有ZS28,以享保十七年刻本《悉曇私記》爲底本,以嘉慶二年寫本《悉曇私記》、《大正新修大藏經》本《悉曇字記》爲對校本,進行了點校、排印。前者僅限於羅列二本文字異同,沒有進行標點、異文是非判別,頗不便利用;後者底本不佳,且據《悉曇字記》增補《悉曇私記》內容,存在的標點問題亦頗多,實際上無法使用。至於其它版本,絕大多數仍藏於日本寺院及大學圖書館,未曾公開,無法加以有效利用。

實際上,《悉曇私記》除了上述本子外,還有一些文獻,引用了《悉曇私記》,可以用爲校勘之助。姑據筆者所見,羅列於下:

(一)《悉曇集記》三卷,石山寺釋淳祐集,故又名《石記》,作於天慶五年(942)。

(二)《悉曇字記明了房記》八卷,又或本作《悉曇字記聞書明了房記》,釋信範撰,成於弘安八年(1285)。

(三)《悉曇輪略圖抄》十卷,釋了尊撰,成於弘安十年(1287)。

(四)《悉曇字記創學鈔》十二卷,其中第七卷內又分上下,釋杲寶述,釋賢寶延文四年至康曆二年間(1359—1380)陸續補編而成。

(五)《悉曇字記聞書》六卷,釋宥快記。

(六)《悉曇字記鈔》十卷,釋宥快著。

(七)《悉曇決擇鈔》五卷,釋長覺記。

(八)《冠注悉曇字記指南鈔》六卷,釋盛典撰,成於元祿九年(1696)。

(九)《siddhāṃ字記捷覽》二卷,釋周觀撰,成於元祿十一年(1698)。

(十)《悉曇字記注玄義》二卷,釋瑞鳳著,成於明和六年(1769)。

(十一)《悉曇字記椎輪》,不题卷数,釋等空撰,成於文化三年(1806)。

實際上,在有明確時間可考的《悉曇私記》現存諸本中,永和本是最早的本子,其本身也比較優善,上述享保本、嘉慶本以及其它引用文獻的參校價值都不大。

《悉曇私記》的記載不僅展示了今日能知最早的《悉曇字記》的面貌,而且也是今日理解《悉曇字記》具體含義的最早的可靠文獻。日本歷史上曾有一種說法,云:“禪林僧正,日就《記》主學之,復記其所聞,是曰《禪林記》。”[74]這種說法雖然不太可靠,但是,爲什麼單單是宗叡最早對《悉曇字記》作出了比較詳細的注解呢?這是很令人玩味的。而且,宗叡智廣幾乎屬於同一個時代,他的解釋應該是非常貼近智廣的原意的。可以這麼說,今日要探討出《悉曇字記》的原貌,正確理解《悉曇字記》的含義,離開了宗叡的《悉曇私記》、安然的《悉曇藏》的記載幾乎是不可能的。同時,宗叡對《悉曇字記》的解釋所藉助的語音、文字知識,根源在於時實際所傳,特別是寺院內部所傳授的語言知識,因此《悉曇私記》本身就蘊含了豐富的印度方言、中古語音韻材料。這些知識與材料多爲當時世俗社會上所傳語言史料如韻書字書、韻圖等所不載,它們可以爲我們重構時實際的豐富的語音學歷史面貌提供必要的幫助。因是之故,本次據所見有關《悉曇私記》文獻對其略作校勘考訂。


[1] 日本歷史上多作Siddhāṃ,《密教大辭典》上“悉曇”條:“悉曇Siddhamの稱はもと動詞Sidh(成就する)の過去受動分詞たるSiddha(Sidh-ta)を形容詞として用ひ、これを名詞(中性·單數·主格)とせるものなり。古來成就又は吉祥と譯す。後世の寫本·刊本等にSiddhāmとせるは古代の寫本にsiddhā(女性)若くはsiddhaṃ (女性)とせしより誤りたるものならむ。”密教辞典編纂会《密教大辭典》上:991a。然恐是密教有意的具有特殊意味的用法。把它理解爲中性還是陰性,體格還是業格,直接關係到對《悉曇字記》之“題目”的理解。

[2]密教辞典編纂会《密教大辭典》上:990b-991a,馬淵和夫《增訂日本韻學史の研究》I:9—15,二書所列較全面。

[3] 清田寂雲《悉曇學入門》:5—6,兒玉義隆《梵字必携:書写と解読》:13—14。

[4] 摩多,即智廣《悉曇字記》中的“摩多”,亦即狹義的“悉曇”,日本歷史上或稱之爲“母音”,相當於今日語言學所說的元音;體文,即智廣《悉曇字記》中的“體文”或“字母”,日本歷史上或稱之爲“父音”,相當於今日語言學所說的輔音。按照宗叡的意見,“摩多”是“摩多囉”的简称,據安然的意見則應該是mata(安然《悉曇藏》卷三,T84:388c)。然現代學者,或以爲是mātā,或以爲mātrā。清田寂雲在摩多後同時注明mātā、mātrā(清田寂雲《悉曇學入門》:64),榊亮三郎則作(榊亮三郎《解説梵語学》:1)。田久保周譽荻原雲來季羨林等皆注明爲mātā(田久保周譽《批判悉曇學》:47,荻原雲來《實習梵語學:文法·悉曇書法·文抄·字書》:95,季羨林等《大唐西域記校注》:184),宗叡意見與之相合,蓋如田久保周譽所說,mātā爲陰性(摩咥哩)的體格單數形式。“體文”vyañjanam,上列諸賢皆同。

[5] 兒玉義隆《梵字必携:書写と解読》:19。

[6] 空海《梵字悉曇字母並釋義》,T84:362a。關於字母的宗教含義,見空海《梵字悉曇字母並釋義》,T84:361a—364a。

[7] Salomon,Indian Epigraphy:A Guide to the Study of Inscriptions in Sanskrit, Prakrit, and the Other Indo-Aryan Languages:39;智廣《悉曇字記》“敘·由序”。

[8] 王邦維《南海寄歸內法傳校注》:188—204。

[9]饒宗頤《論悉曇異譯作“肆曇”及其入華之年代》,見饒宗頤《梵學集》:143—151。

[10]玄奘那爛陀學習的時候,接觸到的可能就是這種文字文獻,參Sander,Confusion of Terms and Terms of Confusion in Indian Palaeography:132。關於這種文字的各種意見,亦參Sander上文:121—139。

[11] 安然《諸阿闍梨真言密教部類總錄》卷下《諸悉曇部第十八》,T55:1130c-1131a;安然《悉曇藏》卷五,T84:407a—415c;馬淵和夫《增訂日本韻學史の研究》I:64—86。

[12] 《大正新修大藏經勘同目錄》“悉曇字記”條:“(—元和元A.D.806)智廣撰。”TE1:648。

[13] 羅常培《知徹澄娘音值考》:“智廣《悉曇字記》(唐德宗間,780—804?)。”見羅常培《羅常培語言學論文集》:33。《梵文腭音五母的藏漢對音研究》:“智廣《悉曇字記》(唐德宗間,A.D.780—804)。”見羅常培《羅常培語言學論文集》:71。高羅佩認爲智廣大約生活在義淨後一百年,見Gulik,Siddham:An Essay on the History of Sanskrit Studies in China and Japan:22。Chaudhuri認爲智廣生活在A.D.?—806年,《悉曇字記》的撰述約在公元800年,見Chaudhuri,Siddham in China and Japan:34。

[14] 圓照《貞元新定釋教目錄》卷十七“般若三藏”,T55:894b—894c。

[15] 郭元興據此認爲“智廣五臺山所遇般若菩提當即此人。智廣後卒於元和元年(806),故本書(開勇案:指《悉曇字記》)之成當在貞元十年至元和元年(794—806)之間。”見中國佛協《中國佛教》第4輯:101,又見藍吉富《中華佛教百科全書》7:3862。李來香則認爲:“《字記》完成時間,應是在唐德宗建中二年(A.D.781年)或建中三年(A.D.782年)之間,意即‘般若大師’從南海初到地,至五臺朝山這一段時間。”見李來香《〈悉曇字記〉基本字音之梵漢對應》:13。陳士强:“《悉曇字記》約撰於貞元十一年(795)。”見陳士强《佛典精解》:1048。

[16] 釋空海元和元年(日本大同元年,806)八月從明州啟程回日本,同年十月二十二日上《御請來目錄》,其中明確提到他在土搜羅、書寫並帶回日本的經籍中有“《悉曇字記》一卷”(見空海《御請來目錄》,T55:1064a),故此爲最可靠之時間,他說皆基於假說——智廣所遇見的般若菩提究竟是否是般若三藏或智慧,無法確證。

[17] 呂建福《中國密教史》:260—261,292。

[18] 含光《毗那夜迦誐那鉢底瑜伽悉地品秘要》,T21:321b。

[19] 宥快《悉曇字記鈔》:“山陰者有多義。一義山林陰道(開勇案:據宥快《悉曇字記聞書》,“道”當作“遁”)義也。一義云山陰者,五臺山之北邊也,例如山陰、山陽等,陰北陽南也。一義云山陰者,所名也,是五臺山之近所也,此義宜歟。”宥快《悉曇字記聞書》卷一:“山陰者,所名也,即智廣所住處也。或山陰,山林陰遁義,取事。或山陰者,智廣五臺山北住,故云山陰;陰,北義也。(云云。)雖然有山陰云所,故所名可心,得義宜也。”盛典《冠注悉曇字記指南鈔·玄談》:“山陰者,舉所居地。依師《記》,一山陰解釋凡有三義:一謂陰有北義,今者記者住五臺山北邊,故云山陰也;一謂山林陰遁義也;一謂正爲所居縣號也。”李來香認爲“‘山陰’位於山西大同縣西南境內……智廣僧原是山西省大同縣西南境內一所廟宇的僧人……趁般若菩提南海山西五臺朝山拜廟,寄寓五臺之際親往謁見”。見李來香《〈悉曇字記〉基本字音之梵漢對應》:7-8。信範《悉曇字記明了房記》第一:“大唐,代名。山則五臺山,陰則陰居陰遁之陰也,智廣陰居五臺山限,故曰山陰也,下文曰‘山房’是也。”“山房,五臺山山陰,智廣居所也。”

[20] 杲寶《悉曇字記創學鈔》:“山陰者,古義有兩說:一謂山林隱遁義也,二謂陰者北也,五臺山北邊,故云山陰也。(云云。)近來勘文爲所名,《周禮》云:‘東南曰揚州,其山鎮曰會稽。注曰:“會稽山陰。”’(文)《地理志》云:‘山陰縣,在江南道越州。’(文)《華嚴大疏序》(長源述)云:‘今有澄觀法師者,本越州山陰人也。’(文)以此等文爲證也。爾者山陰者,會稽山陰故歟。”浄嚴《悉曇字記講述》云:“山陰越州會稽山陰也。(餘義並非正。)”周觀《siddhāṃ字記捷覽》卷上:“山陰越州會稽山陰也。(此爲正。)”等空《悉曇字記椎輪》:“山陰浙江越州會稽山陰縣。”

[21] 淨嚴《悉曇字記講述》“其始曰悉曇”條對《林記》、《菩提悉曇十八章》、《東記》、《字記正決》、《石記》科分的分析。

[22] 安然《悉曇藏》,T84:395a—396b。

[23] 淳祐《悉曇集記》卷上,T84:476b。

[24] 淳祐《悉曇集記》卷上,T84:482b。

[25] 淨嚴《悉曇字記講述》“其始曰悉曇”條。

[26] 宥快《悉曇字記聞書》卷六。

[27] 師蠻《本朝高僧傳》卷六四《京兆禪林寺沙門真紹傳》,D103:336。師煉《元亨釋書》卷十四《禪林寺真紹》,D101:300。《群書類從》卷五八《東寺長者補任》,見塙保己一《群書類從》第3輯:648—651。《群書類從》卷五九《仁和寺諸院家記》,見塙保己一《群書類從》第3輯:764。

[28] 《智證大師年譜》載圓珍日本貞觀四年壬午,“正月二十日(所謂密日也),於園城寺授傳法阿闍梨位灌頂於宗睿等。四月十七日,於珍皇寺述《法華開題》,應藤南雄之求也。九月,於三井勘治《大日經義釋》”,《天台宗延曆寺座主圓珍傳》云“貞觀五年,於近江國滋賀郡園城寺以兩部大法授宗叡阿闍梨”,見圓珍《行歷抄校注》:238,172。然皆與宗叡史傳、真如親王史料不合。

[29] 《真如親王入唐略記》,見佚名《入唐五家傳》,D113:163b—164b。

[30] 《禪林寺僧正傳》,見佚名《入唐五家傳》,D113:158a。

[31] 呂建福《中國密教史》:317。

[32] 海云《兩部大法相承師資付法記》,T51:784b,787a。

[33] 《真如親王入唐略記》,見佚名《入唐五家傳》,D113:164b。

[34] 《日本三代實錄》、《扶桑略記》、《日本高僧傳要文抄》、《真言傳》、《入唐五家傳》之《禪林寺僧正傳》皆有宗叡五臺山後,接着又至天台山飯僧的內容。案:五臺山大華嚴寺圓仁《入唐求法巡禮行記》卷二:“(開成五年五月)十六日早朝,出竹林寺,尋谷東行十里,向東北行十里,到大花嚴寺,入庫院住。齋後,入涅槃院見座主。彌高閣殿裏講《摩訶止觀》,有四十餘僧列坐聽講,便見天台座主志遠和尚在講筵聽《止觀》。堂內莊嚴,精妙難名。座主云:‘講第四卷畢。’待下講,到志遠和尚房禮拜。和尚慰問殷勤。法堅座主從西京新來,文鑒座主久住此山,及聽講衆四十餘人,並是天台宗。同集相慰,喜遇講庭。志遠和尚自說云:‘日本最澄三藏貞元二十年入天台求法,台州刺史公自出紙及書手,寫數百卷與三藏。三藏得疏却歸本國’云云。便問日本天台興隆之事。粗陳南嶽大師日本之事,大衆歡喜不少。座主聽說南岳大師日本弘法之事極喜。大花嚴寺十五院僧,皆以座主爲其首座。不受施利,日唯一飡,六時禮懺不闕,常修《法花》三昧,一心三觀,爲其心腑,寺內老僧宿盡致敬重……次入般若院禮拜文鑒座主,天台宗,曾講《止觀》數遍,兼畫天台大師影,長供養。語話慰問甚慇勤。更見大鞋和上影,曾在此山修行,巡五臺五十遍,於中臺頂冬夏不下,住三年也。”圓仁《入唐求法巡禮行記》:107—108。然《嘉定赤城志》、《天台山方外志》、《天台山全志》等均不載天台山大華嚴寺;又,《日本三代實錄》等所載路線極不合理。宗叡真如親王,在明州扬扇山石丹奥靠岸,如果他是帶着本朝飯僧的“御願”要去天台的話,當直接由明州天台,不當先北上五臺,再從北向南。宗叡之所以要在汴州真如親王一行分別而自己前往五臺山,恐怕就是要完成自己的首要任務——飯僧的“御願”,且當時的五臺山既是文殊聖地,又是密宗道場,不空的弟子含光主持金閣寺齊己《送靈上人遊五臺》:“此去清涼頂,期瞻大聖容。便應過洛水,即未上嵩峰。殘照催行影,幽林惜駐蹤。想登金閣望,東北極兵鋒。”彭定求《全唐詩》:9548。大聖即文殊金閣金閣寺;同時,五臺山的天台宗徒的活動亦極其興盛。這從上引圓仁《入唐求法巡禮行記》卷二可以看出,又同書卷三“開成五年五月十七日”條:“從四月始講《法花經》兼《天台疏》,聽衆四十餘人,總是和尚門下。朝座閣院講《法花經》,晚座涅槃院講《止觀》。兩院之衆互往來聽,從諸院來聽者甚多。當寺上座僧洪基和尚同議,請二座主開此二講,實可謂五臺山大花嚴寺是天台之流也。”圓仁《入唐求法巡禮行記》:118。由此看來,宗叡首先是去五臺山完成皇帝的使命。至於到天台,恐怕是後來回國時順道而去的,師煉《元亨釋書》卷三《禪林寺宗叡》就把宗叡天台的時間定在返明州望海鎮回國之前。

[35] 陳金華認爲宗叡咸通五年仲夏(即公元864年6月8日—7月7日)之間到達長安,見智慧轮大兴善寺,見陳氏著《“胡僧”面具下的中土僧人:智慧輪(?—876)與晚唐密教》一文,《漢語佛學評論》第四輯:189,217;又參Jinhua Chen, Crossfire: Shingon-Tendai Strife as Seen in Two Twelfth-century Polemics, with Special References to Their Background in Tang China:140—141。

[36] 海云《兩部大法相承師資付法記》,T51:784b,787a;造玄《胎金兩界血脈圖》,X95:993。

[37] 造玄《胎金兩界血脈圖》,X95:993。

[38] 《智證大師年譜》:“不空之三世也。”圓珍《行歷抄校注》:234。

[39]宗叡《新書寫請來法門等目錄》末尾附記,T55:1111c。

[40] 木宮泰彥《日中文化交流史》:143。

[41] 此據師煉《元亨釋書》卷三《禪林寺宗叡》的說法,D101:175。

[42] 宗叡的歸國時間,有數種說法:日本貞觀六年,見《群書類從》卷五八《東寺長者補任》“貞觀六年甲申”條、卷五九《仁和寺諸院家記》“宗叡僧正”條下注,塙保己一《群書類從》第3輯:650、764。日本貞觀八年,見《三代實錄》、《扶桑略記》、《日本高僧傳要文抄》引《禪林寺僧正傳》、《圓密宗二教名目》、《真言傳》。日本貞觀九年,見《元亨釋書》、《東國高僧傳》、《本朝高僧傳》。這些時間均與宗叡《新書寫請來法門等目錄》之末記載的時間不合。木宮泰彥認爲是咸通六年(日本貞觀七年,865),其注釋⒄認爲《禪林寺僧正傳》、《三代實錄》中的貞觀八年“顯然是貞觀七年之誤”,木宮泰彥《日中文化交流史》:147、150,本文依之。

[43] 參《群書類從》卷五九《仁和寺諸院家記》,塙保己一《群書類從》第3輯:764;《群書類從》卷五八《東寺長者補任》,塙保己一《群書類從》第3輯:651—652。

[44] 見《群書類從》卷五九《仁和寺諸院家記》“禪林寺”條,塙保己一《群書類從》第3輯:764。

[45] 《群書類從》卷五四《僧綱補任抄出》上“僧正宗叡”條作“(元慶八年甲辰)三月二十二日入滅,七十六”,塙保己一《群書類從》第3輯:536。

[46] 見《群書類從》卷五八《東寺長者補任》“長者僧正宗叡”條、《群書類從》卷五九《仁和寺諸院家記》“宗叡僧正”條下注,塙保己一《群書類從》第3輯:652、764;《悉曇私記》享保本之末附記;謙順《諸宗章疏錄》三,D1:72;《密教大辭典》,密教辞典編纂会《密教大辭典》上:851b;釋常塔《悉曇要訣辯言》,見明覺《悉曇要訣》卷首,T84:502a。

[47] 謙順《諸宗章疏錄》,D1:162;《密教大辭典》“宗叡”條,密教辞典編纂会《密教大辭典》上:852a。

[48] 圓珍《日本比丘圓珍入唐求法目錄》,T55:1101c。

[49] 圓珍《行歷抄校注》:105—106。

[50] 圓珍《上智慧輪三藏書》,圓珍《行歷抄校注》:90。

[51] 空海《梵字悉曇字母並釋義》,T84:362c。

[52] 圓珍《阿闍梨大曼荼羅灌頂儀軌》題記:“貞元(考:元恐觀)五年,宗叡來於三井,學胎藏、悉地兩部法了,略授傳法訖。其後禪林寺僧都處,有本意故更受此金剛界也。其因緣者,和上此實慧僧都弟子也。大德處,初受一字法,後受金剛界。云:有思本師志故表受法志。其事後,於東七條故左少辨藤原有蔭朝臣宅召,在東寺師,問案內。答曰:‘於僧都處受傳法印者,是於三井受胎藏大日尊印更無他事。’又寫此戒儀入手了,諸瑜伽及大法等多抄取了,而入圓載師相話之後,意改變,即學取圓載所對(考:對恐封)式歟人法,歸國再三封之咒咀於余,(此夢中所示也。)而道或無驗,再三妬怒,再三趠躍。(云云。)此善神所示也。後人知之。記。”(圓珍《智證大師全集》:1285b—1286a)完全沒有提到傳授悉曇之事。馬淵和夫就認爲宗叡的悉曇學可能來自實慧真紹,但是理據爲何,馬氏未曾明言,參馬淵和夫《增訂日本韻學史の研究》I:245;在《悉曇章の研究》中,明確標明宗叡的悉曇屬於空海一系,見馬淵和夫《悉曇章の研究》:69。

[53] 了尊《悉曇輪略圖抄·序》,T84:653b。

[54] 其作者有空海安然實惠等諸說,見馬淵和夫《增訂日本韻學史の研究》第一篇第三章第五節“悉曇東記”所載《東記作者事》,馬淵和夫《增訂日本韻學史の研究》I:367—370。

[55] 馬淵和夫認爲此作可能是宗叡晚年隱居禪林寺期間所作,馬淵和夫《增訂日本韻學史の研究》I:245。

[56] 馬淵和夫《增訂日本韻學史の研究》III:254—257。

[57] 湛然《法華玄義釋籤》卷一:“私記者,章安尊者江陵自記大師所説,不與他共,故名爲私。”T33:815b。《悉曇私記》與此“私記”意義有同亦有異。

[58] T84:383c。

[59] T84:413b。

[60] T84:400a。

[61] 季羨林等《大唐西域記校注》:182。

[62] 王念孫《廣雅疏證》卷五上《釋言》:154a。

[63] 此二字本相通,前之大義皆爲續、合、連綿不絕,參《說文》第十二篇上《耳部》釋“聯”、第二篇下《辵部》釋“連”(段玉裁《說文解字注》:591b、73b),李登《聲類》釋“聯”(龍璋《小學蒐佚》中:338),張揖《廣雅·釋詁》釋“連”(王念孫《廣雅疏證》:57b、64a)諸條。然至代字書,一方面,如慧琳《一切經音義》注明引《說文》、《聲類》、《廣雅》爲釋,全用舊說。另一方面,陸法言系《切韻·仙韻》載連、聯二字同爲力延反,其中“連”義訓爲“及”,“聯”義訓爲“聯綿不絕”;所謂“及”,義爲“逮”(《說文》第三篇下《又部》:“及,逮也。”段玉裁《說文解字注》:115b;《宋跋本王韻》,周祖謨《唐五代韻書集存》:523;《裴務齊正字本刊謬補缺切韻》,周祖謨《唐五代韻書集存》:616;《蔣斧印本唐韻殘卷》,周祖謨《唐五代韻書集存》:720)。又孫愐《唐韻·仙韻》:“連,累也,繋也,絆也。”(周祖謨《唐五代韻書集存》:997)弘演寺釋氏《切韻·仙韻》:“連,續也,合也。”(周祖謨《唐五代韻書集存》:1016)孫伷《切韻·仙韻》:“連,《說文》眉連也。《上林賦》云:‘長眉連娟。’”(周祖謨《唐五代韻書集存》:1014)“連”字之義實即“及”義、“逮”義,遺憾的是這些殘卷裏沒有“聯”,可以推測,或當與陸法言《切韻·仙韻》相似,有所分別也。

[64] 失譯《毗尼母經》,T24:822a。詳細的討論參季羨林《原始佛教的語言問題》,季羨林《季羨林文集》第3卷:400—410。

[65] T18:97c,T18:145a。

[66] T18:156b。

[67] T84:362b。

[68] 一行《大毗盧遮那成佛經疏》卷十四“次明字輪品第十”,T39:723b。

[69] T84:388c。“rya半體”,《悉曇藏》寬政元年本作“”,《大正藏》本誤作“”,逕改。

[70] 諸種見解,可參宥快《悉曇字記聞書》卷二、盛典《冠注悉曇字記指南鈔》卷一句下注。

[71] 淳祐《悉曇集記》,T84:476a。

[72] 安然《悉曇藏序》,T84:366a。

[73] 馬淵和夫《增訂日本韻學史の研究》III:254—257。

[74] 常塔《悉曇要訣辯言》,明覺《悉曇要訣》卷首,T2706:502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