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辽中京
赤峰至喀喇沁王府
一月二十一日 早想调查辽中京,然终忙于诸事,未得空闲。直至朔北旅行开始后一个月,调查得以成行。有蒙语教师博思库及一名赤峰马夫随行,我妻和小儿留在住处。
清晨启程,昨日的积雪恰如一层白纱。清晨七点,我和博思库乘车,马夫牵马,从赤峰启程。天朗气清,寒风依旧。经过赤峰的街市,店铺渐次开门。离开街市,踏雪向西南行十里,抵锡伯河河畔。锡伯河原先水量很大,如今冰封未见水流。二月中旬以后开始融化。
我们渡河,沿其右岸行驶,道路位于山间的谷地,再行十里后,抵新地。新地是一汉蒙杂居的村子,位于喀喇沁和翁牛特的交界处,往北属西翁牛特,往南属西喀喇沁。经过新地,继续行二十里,抵杨家营子,下车吃午饭,时值正午十二点。
离开杨家营子,再次沿锡伯河左岸前行。河水与道路相隔较远,眺望不到河水。继续在山间行驶,有六名东翁牛特蒙古人骑着马迎面向我们飞奔而来,他们又各自牵着一匹备用马,以替换跑累的马匹,从他们牵着备用马狂奔的身姿中可以窥见蒙古人的勇猛。他们一行人今晨由喀喇沁王府出发,晚上在赤峰宿泊一夜,明日从赤峰赶往乌丹城,一日之内赶我们两日行程。途中还有从南部赶往赤峰的蒙古人,拉着载满木炭和木材的车辆。木材源自锡伯河上游,锡伯河上游的木材主要供给赤峰一带。
我们一行尚在行进,遇二十多名骑骆驼的东札鲁特蒙古人。一行人穿蒙古服装,头戴毛帽,身穿蒙古服,腰间别小刀,脚穿长靴,与附近的蒙古人完全不同。博思库朝他们喊着“门得”,他们在骆驼上回答“门得”。骆驼上还有他们的家当,有铁焜炉、铁锅、木箱等生活必需品,他们有着驾驭骆驼的高超技巧,着实令我非常惊讶。
距离杨家营子三十里是白塔西沟,其西有小塔。再经十里,有“龙套路盖哈达”,乃康熙年间建造的石栈道,如若没有栈道需向东沿锡伯河绕行,建造栈道后,汉人将此称作“小岭子”。
距离小岭子五里,有木匠营子。日暮西山,我们决定宿泊。木匠营子有两间旅舍,我们走进了其中一间。本日行程八十多里,途中积雪从赤峰逐渐减少。
一月二十二日 凌晨五点从木匠营子启程。皎洁的月光还在映照着积雪。
我们继续沿河行驶,途中有南来的车辆。清晨的寒气非常凛冽,即使穿着毛衣,披着斗篷,依然抵挡不住脸颊和鼻子的寒冷,哈气仿佛可以瞬间凝结,然山间雪景非常美丽。
渡过锡伯河,继续前行,人家尚未从睡梦中醒来,鸡犬相闻,万籁俱寂。行驶二十里至公爷府。日出东方,天色绯红。人们渐渐醒来,四处炊烟袅袅。我们清晨在朔北之地见到人间烟火气息,心情非常舒畅。
我们走进一家新客栈,店家忙起身寒暄、攀谈。店家年近四十,有学者风范。最近科举及第,其将事迹用大字写下挂在店里。
我们吃过早饭,时间有些宽裕,欲前往附近的龙泉寺。龙泉寺乃蒙古人的喇嘛庙,我曾多次到访。从山麓至寺庙约有十五町的山路。龙泉寺建于元代,尚存有元代碑文。我调查完,继续赶路。
锡伯河在这里屈曲尤甚,朝着远方的赤峰奔流而去,景色甚佳。不久,有梳着两把头的蒙古妇女揣着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路旁又有大喇嘛庙,据说有二十名僧人。
道路渐渐宽广,锡伯河两岸从两山相对变为平坦原野。有汉人建造的“泰山石敢当”以及几处树林,蒙古人汉人的房屋散落其间。晚上七点,我们抵喀喇沁王府,日已暮。本日行程大约七十里。
我宿泊在博思库家。博思库向我介绍了他的家人。他们预先知晓我的到来,故竭诚款待。去博思库家前,也曾拜访了喀喇沁王的伯父,递上名片,攀谈后才离开。
一月二十三日 滞留,调查。
喀喇沁王府的衙役居住在附近,似日本士族的街市。诸多蒙古朋友听说我的到访纷纷拜访。喀喇沁王及王妃滞留北京不在府内,我们在王府没有停留。多数蒙古人不久前刚刚从锡伯河下游迁来。据说昔时此地有回鹘民族(クイル),如今去往何处无人知晓。附近经常发现他们的遗物。
博思库家的饭釜一百年前在喀喇沁王府旁的阿吉日嘎山发现。饭釜铁质,上部周长四尺五寸,深七寸,底收窄成底尖,底部周围有六个突起,正是古代居民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