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绿皮
严格意义上来说，遇袭的“威尔”号护卫舰确实如萨拉玛所愿，它并没有沉没，而是成了大小不一的许多块碎片，其中大部分都仍旧漂浮在海面上，并且大部分船员都没有牺牲。
“都别愣着了，先抢救伤员和物资！不能再有更多损失了。”大副威利第一个从眼前的震撼场景中回过神来，指挥着船队进行补救工作。目睹巨型海怪们晃晃尾巴就扬长而去，无能为力的萨拉玛狠狠地踢了甲板一下，暗自在心中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都上烧烤架！”
此时太阳已经悄然攀升到众人头顶，猛烈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但幸好海水不再那么冰冷刺骨，使得打捞工作更加顺利。“凯旋”船队已经在海面上行驶一年多了，按照先遣船传回来的情报和航海日志，萨拉玛早在半年前就该踏足新大陆了；即使航行方向有所偏差，这个时间差也太过离谱了。
按照先遣船传回来的情报，新大陆各种各样的可食用水果和野兽群遍地都是，萨拉玛不必为后续的物资所操心，大副威利第一时间下令抢救物资也只是未雨绸缪。但出海寻找新大陆是家族执行了将近两百年的任务，关于新大陆的情报是两百年前麦威尔家族一位祖先亲自从一位敌国伯爵家族的秘密书库中取得的。
先遣船的航海知识和经验是不必怀疑的，那么“凯旋”船队之所以会延迟这么久，无外乎是先遣船遇到意料之外的利益或者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需要时间来掩盖。
萨拉玛不是很在乎先遣船有什么意外之财或者秘密，反正先遣船返航抵达白马城的马蹄港时会受到侯爵家骑士团的全面检查；萨拉玛更在乎的是那艘护卫舰遇害是否与他们有关，以及正确的航海路线。
打捞工作在傍晚终于结束，六成的物资被及时抢救，而除了直接死于独角巨鲸首领口中的二十六名船员和三名被吞入巨鲸体内的倒霉蛋，大部分船员只是受了一些不致残的伤害。
海风微凉，船队原本就低迷的气氛因为“威尔”号护卫舰的毁灭蒙上了更加灰暗的阴影，就连一向沉稳耐心的鲁特骑士都变得略显烦闷，常常在傍晚到船尾掏出女儿的魔法相片自勉。似乎只有大副威利依旧冷静，但萨拉玛清楚地看见他的眉头皱出第四只眼睛。
继遭遇海怪们后一个礼拜的清晨，萨拉玛在推开船长室的大门后再次看见了大陆的轮廓，此时整个船队的气氛都已经欢快起来，船员们再次将笑容挂在脸上。这一个礼拜里，船队再没有遭遇海怪，也没有奇怪的偷渡客趁夜色上船，试吃的三名船员也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变化，除了每天将六爪生物肉质如何如何鲜美挂在嘴边。
当天傍晚，残阳无力地挂在西边的海面上，为停靠在临时港口的“凯旋”船队提供着昏黄的光亮，期待已久的先遣船船员的迎接和温暖的篝火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残破的临时营地和一艘先遣船宁静的迎接。
逐渐昏暗的余晖下，停靠在临时港口的先遣船静静地随波起伏，残破的临时营地里，倒塌的帐篷和地上发黑的血迹若隐若现，但无论先遣船上还是临时营地里，一个人甚至一具尸体都没有。
“分赃不均吗？不排除被恶魔之类的生物影响了。”萨拉玛冷静地在心里合理怀疑着，回过神见甲板上的众人正翘首以盼地看着自己，萨拉玛面无表情地下令道:“全员休整，明早天亮准时登陆。”
这明显不是众人所期盼的命令，但众水手和船工都被大副威利沉声驱赶着去为夜晚和明早的登陆做准备，而旗舰外的其它船上得到这个命令难免引起了众人的不满，阵阵嘟囔和议论声在临时港口此起彼伏。
“鲁特队长，组织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去探查一下那艘先遣船。”说到一半，萨拉玛突然安静，瞪着眼睛看向临时营地一处倒塌的帐篷，那是一只瘦小的类人生物，在探出半个身子观察一会儿船队后便飞快地逃跑了，但真正令萨拉玛震惊的是那只类人生物的肤色；“不管什么神在上，我发誓，那绝对是再纯正无比的淡绿色。”
萨拉玛却并没有真正开口发誓。不知何种原因，今年十七岁的萨拉玛上次看见类似的东西还是在至少三十年前，至少在这十七年间萨拉玛并未听闻这种生物的消息，现在却在这片大陆看到他们的身影。
短暂失神的萨拉玛看向旁边一直在观察临时营地的鲁特，毫无疑问，鲁特早就看见它了，萨拉玛不禁为此点了点头。“少爷，或许是先遣队侵占了它们的领地，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尝试交流。”鲁特明显看见了不止一只，刚才那些绿皮小个儿应该是他们的狩猎小队或者斥候之类的。
拥有优良贵族教育的萨拉玛很快恢复了仪态，背着双手答复道：“嗯，我知道了。先派一队骑士去探查一下‘火炬’号先遣船，让一位魔法师协同。”萨拉玛自认为以高超的技巧毫无痕迹地掩盖了自己只看见了一只绿皮的事实，并且冷静地下令。
用完晚餐，鲁特向船长室内的萨拉玛报告了探查结果：“一具尸体也没有，袭击发生的很突然。船上没有一点破坏，物资也都还在。”
作为老侯爵的心腹，鲁特队长不仅知道这次新大陆开发计划的来由和内幕，甚至知道一些萨拉玛都不曾听闻的消息，萨拉玛贵为侯爵独子，但还不到他为整个家族操心的时候。
毫无疑问，麦威尔家族的骑士团将在明天迎来新大陆的第一场战斗，而他们或许是整个大陆上对付类人生物的先驱。是的，整个大陆上虽然有各种具有一定智慧的魔法生物和部分野兽，但历史上从未发现过类人生物。
“这是我们第一次对付类人生物，没有一点情报。”端坐在定制皮革椅子上的萨拉玛试探地说道，虽然他已经能够随意浏览家族里的秘密书库，不提一个强盛家族千百年的积累能否在短短几个日夜看完，更多精辟且对家族现状有影响的知识和情报，是牢牢记在当代侯爵的脑海里的。
对面的鲁特却面不改色，坚挺地站着回应道：“我会嘱咐小伙子们，让他们穿戴好盔甲。”明显鲁特是从侯爵那得到一些消息的，却不能告诉他。但无论是出于贵族们考验继承人能力的传统，还是其它原因，萨拉玛都对此厌恶无比和不屑，他更喜欢明确的情报和有后手的计划。
但作为一名合格的贵族，以适当的方法给下属们加油鼓气，提高作战前的士气是一门必修课。至少在萨拉玛看来是这样，同时他认为自己在这方面具有一定程度上的天赋。
“好的，让斥候队探查清楚它们的大本营，必要时可以让那群魔法师协助，他们过来就是干活的。”萨拉玛说完便拿出纸笔，显然是要为开战前的鼓舞做草稿，“开战前我会给骑士们做鼓舞工作的。”萨拉玛一边伏案书写一边补充道。
鲁特，这位坚毅的骑士队长却为之动容，准确的说是感到不安和无语。萨拉玛不是第一次做战前动员工作了，但每次的效果都一言难尽。
船队靠岸的第二天，这是阳光明媚，微风拂面的一天。在海上漂泊了一年多的“凯旋”船队船员终于踏上了久违的陆地，萨拉玛却在一大早就被伙食部的部长，菲丽妈妈给叫醒了。
菲丽妈妈是侯爵家的女佣，她做的炖菜就连侯爵都赞不绝口，更因为热心肠被船上的年轻人称为菲丽妈妈，她的儿子也在船队里，作为船队的雇佣兵兼船工。
作为一名合格的贵族，萨拉玛即使昨晚和遇袭的“威尔”号护卫舰女船长喝酒喝了一整晚，依旧生龙活虎地完成了自己的诺言，点燃新大陆的第一把火。
在一把火焚毁遇袭的临时营地后，麦威尔侯爵家专业的建筑团队开始了火热的营地建设，居住用房，厨房，仓库都是必不可少的。
而对新大陆高经济价值资源和附近地形的探索则是由斥候队和记录员以及学者组成的队伍负责。
新大陆的确如先遣船的情报，遍地都是水果和可狩猎的野兽群，停靠的海岸上高大的椰子树结满了比人头还大的椰子，沙滩远处便是茂密的热带森林，时不时传来鸟鸣和兽吼。
即使在新大陆开发队伍火热工作的情景以及昨晚宿醉的状态下，作为一名合格的普通贵族，萨拉玛果断完成了晨练以及享用早餐，在船长室外支起了自制的沙滩躺椅和上好的鱼竿，为午餐的食材做起了贡献。
期间，不乏各式各样的情报和意外传来，但船长室的威利大副无私地替萨拉玛一一解决了。是的，威利大副只是一名普通的渔民，所以鲁特队长同样无私地加入了进去。
当天傍晚，斥候们就探查到了绿皮们的巢穴，一处藏于山谷里的山洞。但萨拉玛没有当即发起袭击，反而在登陆的第一晚举办了篝火晚会，骑士们也被允许少量饮酒。
三千余人的住房不可能一天就全部完工，为了公平起见，大部分人将回到船上的宿舍，只有建筑工人们居住在营地里的房屋里，顺便检验他们的工作质量。
抵达新大陆的第三天，绿皮们的巢穴被探查得清清楚楚，即使是几公里外一处臭水潭旁的暗道都被斥候找了出来。
“那些无耻的绿皮袭击了我们的同胞，残忍地杀害了他们。我们本可以为它们带来文明的开化，但它们拒绝了我们，拒绝了文明。现在，我们要去为我们的同胞们报仇，将文明和王国的光辉带往新大陆！”一大早，萨拉玛就站在开拓营地的中央广场为骑士们做战前宣讲，但台下两小时前就开始的陆续哈欠声让萨拉玛难以继续。
“老规矩，牺牲者侯爵领会善待其家人，致残者会有一份轻松且报酬足够的工作；敌人狡猾阴险，全体佩戴全身盔甲和盾牌，三人一组。”无奈之下，萨拉玛做出了简洁的总结，“敌人虽然弱小但异常阴险，此次战斗中牺牲致残乃至受重伤者都将让全侯爵领知晓他们的英勇，他们的妻女甚至心上人我都会亲自照顾。”
确实如斥候们传回来的消息，绿皮们大多比健康的成年人弱小，但不排除洞内藏着强大的个体和首领；同时斥候们汇报的消息中，绿皮们通过偷袭后门围猎野猪的狩猎方式让萨拉玛更加确定，这些绿皮绝对个比个的阴险狡诈，倘若不多加叮嘱，他正义且富有骑士精神的小伙子们必定吃亏。
洞穴外，弓箭手和斥候配合着悄无声息地剿灭了两处洞口外看门的绿皮们，紧接着干柴和潮湿的树木被混在一起点燃，两位魔法师控制着微风将升起的滚滚浓烟往洞内吹去。
不多久，一只足有一人高的大个绿皮高举大木棒带着一群半人高的绿皮们冲出了洞口，早已在洞穴两侧埋伏的骑士们立即展开了正义的围剿。洞穴两侧的骑士们三人一组高举结实的骑士大盾，呈锥形将洞口围住，而狭窄的骑士大盾墙的尽头是被护住的火元素魔法师迪齐，短暂地吟唱之后，迪齐睁开泛起红光的双眼，一道熊熊燃烧的火焰凭空冲向绿皮们。
绿皮们的哀嚎中，鲁特队长率领一队持骑士小盾的精锐冲进绿皮群中收割，哀嚎的绿皮们早将手中的石制匕首，长矛扔下。手起刀落，三百多只绿皮在短短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内被全部斩杀。
“数量和战斗力都不对，先遣船队的船长能够轻易对付这些怪物。”两剑斩杀大个绿皮的鲁特队长向萨拉玛汇报道，随后将目光转向漆黑的洞穴内。
而另一处臭水潭旁边的洞穴，除了战斗刚开始时冲出的十几只瘦弱绿皮被斩杀后就再无动静。
“突击队骑士休整片刻，准备进洞穴战斗，受伤者与重盾骑士自由交换。”穿戴全身盔甲的萨拉玛下令道。旧大陆的骑士们事实上是不分重盾骑士和突击骑士的，除了有特殊传承的骑士外，所有骑士都只统称为骑士。而萨拉玛为了方便战术安排，将骑士们通过体格和战斗风格分为重盾队和突击队。
但因为战功与杀敌数挂钩且激烈的战斗更能让骑士突破，直到现在，骑士们都对此颇有微词；但为了战斗的高效和自己以及骑士们的安全，尽管萨拉玛想出了一系列方法来平衡骑士们的利益所得，但一直都有人不满。在为此头疼一段时间后，萨拉玛发挥了贵族们一贯的传统作风，撒手不管了，只要他的策略是切确可行的且假装听不到骑士们的议论，他萨拉玛依旧是一名合格且快乐的贵族。
裹上松油的火把被点燃，三人一组的突击骑士们进入了漆黑的洞穴。洞穴内漆黑狭窄且充满恶臭，好在浓烟熏过后不再让人难以忍受，否则萨拉玛就要考虑是否在笔记本上添加一条，“绿皮们会制作恶臭的生化武器”了。
初入洞穴十分狭窄，但步行三十步左右后便宽敞了许多，交换而来的比健硕骑士还要高大的重盾骑士也能大展身手。
不多久，第一个岔路口出现在众骑士面前，鲁特清楚的记得，左边的岔路接近臭水潭旁边的洞穴，而会诱骗敌人的首领无疑更可能会给自己留后路。思索片刻，三百余名骑士兵分两路，鲁特带队探索左边的岔路，副官查尔带领剩下的骑士探索右边的岔路。
右边的岔路上，刚分兵不久，一只绿皮便袭击了查尔。这只绿皮藏在洞穴顶的一处凹陷内，手持一把铁制匕首，嘴里叽里咕噜地喊着什么便跳向查尔副官的后脑勺，好在查尔穿戴全身盔甲，左手绑着骑士小盾，回首便是带着骑士小盾一肘将偷袭的绿皮击倒在地，右手反手将其斩杀。
另一方向的鲁特也不能幸免，一路上，或是侧方的暗道，或是地上的坑洞，亦或是头顶的自杀式袭击，绿皮们似乎对这种偷袭情有独钟，好在骑士们穿戴全身盔甲且三人一组，即使是探索狭窄的暗道也无人遇害。只有一名骑士被一只伪装成尸体的绿皮砍伤了大腿，这只绿皮将染血的野猪皮覆盖在身体上，和一堆真正的绿皮尸体躺在一起。在那名倒霉蛋上前探查时，被暴起的绿皮用藏在尸体堆里匕首划伤了大腿。
被从尸体里拔出的匕首划伤可不是小打小闹，这名倒霉蛋无缘后面的战斗以及可能的战利品分配，被两名队友护送出洞穴接受医师的治疗。
一路上的袭击不少，绝大多数都是只有在面向洞口方向才能看见的暗处和凹陷。尽管绝大多数凹陷都有挖掘的痕迹，但一处笔直的暗坑和里面密集的土刺无疑表明了绿皮们有掌握土元素魔法的存在。
洞穴的尽头突兀地多出一面土墙，入口仅容一人附身通过。鲁特犹豫片刻，叫来两名交换来的重盾骑士猛的冲撞向入口两侧的土墙。轰然一声，土墙应声而倒，随之倒下的还有入口两侧埋伏的两只大个绿皮，而在入口正前方的第三只大个绿皮明显没料想到如此状况，愣神地望着眼前全副武装的人类骑士队伍。
而早有预料的鲁特先发制人，手中骑士剑一挥，直取第三只愣神绿皮的首级。随着眼前土墙和三只大个绿皮的倒下，眼前的场景映入众骑士眼中，六七百只绿皮环伺在偌大的洞穴内，大多数手持石制长矛或匕首在最前面迎击骑士们，后面的更加健硕的绿皮则是手持铁制武器伺机而动。
在鲁特队长提前告知下，两名重盾骑士将大盾下的大个绿皮死死压住，另外两名突击骑士眼疾手快地取下两只绿皮的首级。众多绿皮中，两只绿皮居然同重盾骑士一样高大，而她们守卫的年老绿皮无疑就是首领。是的，从身形和特征看，连同被斩首的三只，这六只绿皮都是雌性。
绿皮首领身披不知名兽皮，手持一把比她还要高的扭曲树枝，其一声怒吼，绿皮们竟然一改之前的阴险风格，似乎想通过一拥而上冲垮眼前的敌人。
昏暗恶臭的洞穴通道里，骑士们手中的火把闪烁着昏暗的火光，洞穴里的绿皮们浑身散发着恶臭，怒吼着向骑士们冲锋。鲁特并没有下令冲锋，而是让仅有的几名重盾骑士持盾守住狭小的洞穴通道，与绿皮们展开厮杀，此时倘若有长矛方阵便能无伤击杀大部分绿皮。
绿皮们的刀斧棍棒砸在重盾上，一道空隙被重盾骑士们放出，不知情的绿皮冲进这道空隙，随后被骑士们乱剑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