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的生命或许简单,但并不空虚
某时,某地,在人群中
2016年3月,某个工作日的早晨。
如果有一颗卫星,从空中俯瞰这个生气勃勃的世界,我们可以看到——
在大大小小的城市里,上班和上学的人们从家里、宿舍中涌出,男人和女人,成人和孩子,背着、拎着大大小小的包,穿着样式不一的服装,奔向他们的工作单位和学校。蚂蚁一样的人们汇成巨大的人流,像是城市的血液一样涌动着,充满了街道、地铁、公共汽车……
在人群里,走着几个不起眼的年轻人。他们就是故事的主人公。十一年前,故事开始的时候,他们是学生,是孩子,现在,他们长大了。
香港,香港浸会大学宿舍
石头今年26岁,是一位高功能孤独症人士。大学本科时他已经离开家独立生活,读硕士这几年更是独自一人生活在香港。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充满学术气息的校园生活。
北京,城北某小区
18岁的康康早起要去安华职业学校上学。妈妈每天负责接送。有时妈妈不能送,康康会很高兴地说:“妈妈不要送,康康自己去上学,康康能行!康康可以的!”
在同一时间,欢欢也坐地铁去上学。他是北京某大学的一年级新生。
在千万人口的大城市里,在涌动的地铁人流中,他们只是毫不起眼的两个年轻人。他们的路线在地下交叉又分开,奔向各自的目标。
南京,锁金小区
32岁的张戈起得很早。十年前,她从特殊教育学校毕业,开始在社区图书馆做馆员助理。十年来,她的作息几乎是一成不变的:早起打扫房间,吃早饭,去小区的社区服务中心上班;中午回来吃中饭,下午再去上班;5点左右下班回家吃饭,散步,织围巾,画画,休息。
在熟悉的环境里,她生活得和那些与父母同住的年轻人大同小异。
成都,某居民小区
每天早上6点钟,吴秋实就起床了。29岁的他是一家人中起得最早的。
秋实很忙,周一到周日每天的日程都排得满满的。周一,他在当地一家孤独症训练机构里当教师助理,给孩子们弹琴,教他们唱歌。周二到周四,他搭地铁到离城区十几公里远的华阳,在一间华德福幼儿园里教音乐,带孩子们进行户外活动。去年幼儿园孩子多,他还一个人晚上住在园中值守,每天给幼儿园开门、烧开水、锁门。周五他在另外一家孤独症训练机构做教师助理。周日他在教会服务。周一和周三下午,他分别在两个合唱团做伴奏。
另外,他还负责在妈妈单位管理退休工人的活动室。
绍兴,某小区
早上7点,19岁的乐渔和10岁的弟弟先后起床。除非晚上失眠,通常乐渔会在7点前后起床,洗漱完毕直接坐到桌边。
乐渔吃得很快,总是在十分钟左右就结束“战斗”。他最喜欢吃油条,其次是方便面和葱花饼,完全不吃绿色蔬菜。
吃完饭他就穿上鞋子准备去阳光家园(1)。有十几个成年残障人士在那里和他一起接受培训,其中大部分和他一样,曾经是本地培智学校的学生。妈妈为他准备了一个写着“残障人士请多关照”的挂牌,但他很少用。
通常,他和妈妈、弟弟一起出门。他独自一人走到小巷口,在路边等着妈妈先把弟弟送到学校门口,再返回来送他。学校很近,走路也不过20分钟的路程。妈妈送他到小区门口,提醒他注意看红绿灯,看着他独自过马路,走进小区。
放学时,他独自走回来。
北京
十多年来,杨弢一直是慧灵机构托养的学员,每逢周末和节假日回家,其他时间在机构里度过。他的作息更像离开父母独立生活的年轻人。他每天和伙伴们一同起床、洗漱,到工作场所,在老师的指导和陪伴下学习、娱乐,晚上再回宿舍休息。去年,他离开慧灵,和妈妈田惠平一起周游世界,享受独特的“二人世界”。
虽然他们都是孤独症谱系人士,但十年的时间,他们走过了不同的路,成为如此不同的人。他们带着各自的特点,平静地生活在普通人的中间。
故人安在1
悦悦:低智力、典型、重度孤独症(简称“低典重”)女孩,无语言。悦悦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和母亲红一直生活在一起。她的亲人很爱护她,有亲戚朋友来家中帮助照料她。她的身体比以前好一些,长得又高又胖。放暑假的时候,她会和妈妈一起外出旅行。
兔仔:一个努力发音和学习“擦屁股”的可爱男孩。可惜的是,身为台商家属的兔仔妈妈在2008年前后和我失去了联系,退出了内地家长的交际圈。兔仔,如今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吧?相信有妈妈的智慧和爱,兔仔一定会发展得很好。
圆圆:曾经在北京朝阳区某普通小学上学的高功能孤独症孩子。失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