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萍水相逢的少女
“拉法，你是我的，你要到我死后才能离开。”
“拉法，你把我变成巫妖吧，那样我就不会死了。”
“拉法，好看吗？”
“拉法...”
“拉法......”
千万个重叠的语句在脑海中重复又放大，黑发少女的模样挂在苍穹中，占据了他所有的视野，仿佛要将他吞没。
“艾露莎！”如梦呓一般低喊了一句，靠着墙休息的拉法猛然惊醒过来。
自从与艾露莎不告而别之后，她的音容总是如梦魇般侵蚀着他的意识，到了最近，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他不得不怀疑艾露莎是不是在通过设在自己神魂中的禁制在操纵自己。
“艾露莎？那是您的妻子吗？”
拉法抬头，换了一身白色衣裙的奥黛尔正在准备热茶和早餐，顺便听到了自己的梦中呓语。
“不是。”
他站起身，运转起神隐决，开始舒展身体，自从进入明台三层之后，他对躯体的控制力又增强了一些，如果一直有气血供应的话，对付中阶......不，对付高阶骑士甚至是大剑师都不是问题，要知道大剑师在东陆任何城市都可以当上骑士导师的厉害角色了。
“那她是您的什么人呢？”
奥黛尔端着托盘走了过来，脚步轻盈，脸上带着笑容。
“她是我的......朋友。”
“拉法先生的女性朋友...她一定很漂亮吧？”她把糕点和热茶放到一张矮桌上，笑着问道。
拉法耸了耸肩，“和你一样漂亮。”
奥黛尔脸色微红，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搬来两把椅子，“拉法先生，早餐时间到了，为什么还不把面巾摘下来呢？”
“我脸上受过伤，我怕我会吓到你。”他端起一盘糕点和一杯热茶，准备换个地方。
“我不会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
他端着食物来到钟楼顶部，摆放大钟的地方，调转起火元素，把食物和热茶烧了干干净净，然后把盘子放在地上，用铁靴碾了个粉碎。
其实他前世在晋升仙君之后依旧是一个迷恋凡尘俗物的老饕，只不过在变成骷髅之后，除了鲜血，他再吃不到任何东西，这一点让他觉得颇为遗憾，心中暗暗发誓，在夺舍芙蕾雅之后天天都要大快朵颐。
当他重新下到楼阁里时，奥黛尔已经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刚奴正帮她提着一个皮箱，这间用来藏身的阁楼也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过不出所料的话，这里应该再也不会有人住进来了。
“拉法先生，您是魔剑士？”见到他，奥黛尔微微侧头问道。
拉法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感知楼上有火元素的波动，想来和您有关呢。”
“哦？你年纪这么小，就对元素的感知如此敏锐，应该能顺利进入帝国的魔法学院吧？为什么还留在这个小地方？”在他的记忆里，艾露莎对奥拉的魔法学院极为推崇。
奥黛尔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没说出来，最后只嚅嗫出几个字，“我没有选择。”
“可怜的姑娘。”
假惺惺拍了拍她的肩膀，拉法带着她离开了这个屈身一个多月的钟楼。
由于拉法之前说过镇子上的人都死光了，奥黛尔此时十分害怕，低着头躲在他身后，不敢东张西望，生怕见到可怖的东西。
“咦？昨天怎么没看到还有这个玩意儿。”
三人刚刚走出布满爪痕的大门，拉法就感知到了奇怪的东西，随即停下脚步。
“怎...怎么了？”
“你听。”
闻言，奥黛尔不再说话，偷偷张望起来，发现果然和拉法说的一样，街道上空无一人，看不到半点生机。
“哒...哒...”
什么也没听到的奥黛尔正要询问，一道像是脚步的声音从空荡荡的街道尽头缓缓靠近。
声音越来越近，奥黛尔越发靠近拉法，手心已经攥出了汗。
终于，怪声转过拐角，三人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真面目。
那是拉法的同类，一个死而复生的半腐老头，他双手已经腐烂，露出黝黑的手骨，脸上有个黑黄流脓的大洞，仅存的一只眼珠鼓胀出来，死死盯着三人，而他的左腿脚踝以下的部分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腐坏了还是被野兽叼走了，这也是他走起路来嗒嗒作响的原因，那是他行动时腿骨直接杵在地上的声音。
“啊！！”
涉世未深的少女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复活的亡灵，吓得立马惊叫了出来，把头抵在拉法后背，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把他的斗篷都给扯落了。
被一把抓得露出森白额头的拉法不动神色的把斗篷给拉了回去，幸好这个傻丫头没有抬头，不然保证吓得魂飞魄散外加怀疑人生。
“嗯？”
拉法把手伸到背后，准备拔出黑剑结果了它，但是刚刚握住剑柄，他却发现眼前的这个亡灵仅存的眼珠好像在盯着什么，那是一种不同于寻找活物的目光，而是有一种......更加邪恶的意味。
“奥黛尔小姐，它好像认识你。”他很快就排除了自己和刚奴，因为两人身上都没有活人气息，那股邪恶的意识对准的是奥黛尔。
见两个猎魔人都如此沉稳，奥黛尔也不那么惊慌了，从拉法身后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那个可怖的怪物。
“是...是他！”
带着害怕打量了几眼，她竟然还真认出了那个怪物，捏住拉法斗篷的手变得更紧了，声音也有些颤抖。
“是谁？”
“老...老色鬼......”
惊恐的奥黛尔想要后退，但是却又不敢离开拉法，只得用颤抖的话语简单说了之前这个老头想要对自己图谋不轨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听完，拉法若有所思地看向钟楼铁皮门上的爪痕，“看来那些痕迹是它搞出来的，死都死了还对你有如此执念，啧啧啧......”
点破真相，奥黛尔感觉到脊背一阵发凉，一想到这个怪物经常在她的楼下抓挠着门，她浑身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把拉法抓得更紧了。
随着怪物靠近，刚奴的手臂上的肌肉鼓胀起来，想要动手。
“停下。”
心生坏点子的拉法叫停刚奴，自己也松开了剑柄，眼睁睁看着老头靠近。
“奥黛尔小姐，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是什么？”
“我不知道......”奥黛尔又缩回了他的背后，低着头战栗着，等着两个猎魔人杀死那个邪魔。
“奥黛，报复的时候到了。”
“什...什么？”她惊慌地抬头，想要后退。
拉法用铁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一个行动迟缓的亡灵而已，你只需要使用最简单的火球术就能把他烧成灰烬。”
“我做不到！”
可怖的老头愈发靠近，腐烂的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怪笑，如此场景更是吓得奥黛尔不住摇头后退，但是却被黑甲人死死钳住手臂，怎么也挣脱不开。
“如果你不消灭它，它将会成为潜藏在你心底永远的梦魇，说不定......会让你直接变成伪装者。”
“可是......我还是做不到。”
放弃挣扎的少女眼中闪烁着泪花，用祈求的目光看向眼前猎魔人本不存在的眼睛，她心底其实知道自己也许能做到的，但是看到那张狰狞的烂脸，她根本提不起信心，只想着逃避。
“那就抱歉了，我们拒绝接受带你离开的请求，你还是回钟楼里去吧。”
折磨着惊恐的少女，拉法觉得颇为开心，至少要比教艾露莎做菜有趣多了。
“不，不要！”她还是不住地摇头。
“那就用火球烧掉它。”
“拉法先生...求求你......”奥黛尔终于还是哭了起来。
“奥黛尔，我能感受到，你有成为优秀魔法师的潜质，可你为什么连第一步都不愿意跨出去？消除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对恐惧。”他又来了两句风凉话。
一成不变的惊恐表情看够了，他立马就觉得十分无趣，叹息一声，放开钳住奥黛尔的铁手，又来了个点子，“不如这样吧，我们一起动手。”
说着，他伸出手，一个红彤彤的火球出现在他的手心。
“一起......”
得到解脱的奥黛尔有些发懵，此时迈着怪异扭曲怪异脚步的老头已经来到了两人面前，嘴角的浓水流淌下来，朝她缓缓伸出了手。
“对，一起。”
他抓起奥黛尔的手腕，把自己手中的火球放入她的手心。
“烫...”奥黛尔下意识地想要缩手后退。
“调动火元素，你就不会觉得烫了，记住，你可是要成为大魔法师的人。”
为了心底那个突然滋生的计划，他难得的多了一丝耐心，一脚把靠近的老头踹得老远。
“嗯。”
感受到拉法的关怀，她止住眼泪，鼻子还是有些发酸，她没想到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终于有了一个关心自己的人。
平稳住心神，她深吸了口气，感受着手心浓郁的火元素，并尝试着把这些狂躁跃动的精灵收归到自己的控制之下。
“对，就是这样。”
火元素渐渐跃迁到奥黛尔的手心，拉法渐渐放开了手，把火球的控制权全都交给了她。
翻滚了几圈的老头一边怪笑着一边爬了起来，他生前的令人作呕的执念保留到了死后，现在是时候了解了。
“去死吧！”
说出了一句想也没有想过的话，奥黛尔被自己吓了一跳，手中的火球猛地飞了出去。
“轰！”
火球十分精确地轰击到老头身上，剧烈地火焰猛地炸开，一瞬间将他吞灭成了一个火人。
燃烧着的火人没有停止活动，依旧伸出手缓缓行动着，只不过他的四肢正在被烧成焦炭，化为灰烬只是时间问题。
“走了。”
拍了拍正盯着火人的奥黛尔，拉法和刚奴转身离去。
“嗯。”
奥黛尔应了一声，连忙跟了过去。
迈动脚步时，她感觉到自己的步伐前所未有的轻盈。
......
为了照顾奥黛尔，拉法两人刻意放缓了脚步，所以就导致走到入夜的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在这初冬的荒郊野外露营了。
“拉法先生，我敢发誓，这绝对是我吃过最最最最好吃的烤鱼！”
一棵大树下的火堆边，奥黛尔正开心地吃着拉法亲手制作的烤鱼，这个傻丫头，明明知道要远行，却连一点干粮也没带，另外一鬼一魔更是用不着进食，所以根本没想起吃饭这件事，到最后还是她肚皮的咕噜声提醒了拉法。
看着吃得满嘴是油的少女，他越发觉得她和艾露莎很相像，于是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叫我拉法吧，我还没那么老。”
“那拉法先生也得叫我奥黛。”奥黛尔停下来说道。
“随便吧。”
他靠在树下，凝视着着大快朵颐的少女。
消灭完没有小刺的大鱼，奥黛尔擦了擦嘴，笑着说道，“谢谢你，拉法。”
“谢我把你押在鬼老头面前，让你吓得半死？”
“虽然这件事也值得感谢，但是我感谢的是另一件事。”这个傻姑娘似乎完全没有听懂拉法的阴阳怪气，脸上依旧带着灿烂的笑容。
“什么事？”
“今天是我的生日，谢谢拉法和刚奴先生能陪我一起度过。”她朝两人微微颔首，一脸的真诚。
“十七岁生日？”
“十八岁呀。”
“可你昨天告诉我你是十七岁。”
“可我昨天的确才十七啊。”她侧着脑袋，有些疑惑为什么拉法会问出这种问题。
“好吧，”拉法在内心纠结了一番要不要直接杀掉她吸取气血，不过仔细想了想，反正马上要进入奥拉帝国，也不缺这一个，于是敷衍地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另一个戒指，“我们萍水相逢，今天恰巧又是你的生日，送给你了。”
“这是......”
看到她惊喜的表情，他只得解释道，“可别想歪了，这是一枚储物戒指。”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接受......”虽然她的眼中满是星星，但还是知道礼义廉耻的。
只不过拉法由不得她拒绝，不由分说地把戒指朝她抛了过去，说道，“如果不要的话就帮我扔了吧。”
手忙脚乱接住戒指的奥黛尔还想拒绝，但是却被他的话堵了回去。
“哇，真漂亮。”
仔细观察着手中的戒指，她立马被其精美绝伦的纹路所吸引了，她下意识又想把这枚贵重的戒指送回去，但是看对方的“脸色”，好像不太会收回去了。
拉法可身上的大多数东西都是从艾露莎的世外桃源里偷出来的，这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戒指也不例外，只不过向来过得粗糙的她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察觉到自己家里少了些什么。
“谢谢你，拉法。”
激动到无以言表的奥黛尔用双手握紧戒指，再次说出了这句极为诚恳的感谢，心底出现了一丝前所未有过的温暖。
这股温暖让她觉得自己黑白的世界里终于有了一抹彩色，毕竟这是她十八年来第一次收到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