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水流淤啮考

凡水滨之地淤啮不常，其故由水流之有缓急。缓则淤淀，急则侵啮，如非急非缓则常恒不变。此何以故？盖流水必挟泥沙，如流缓则泥沙下滞，必淀于两岸或中流。又以流水能刷泥沙，如流急则其刷有力，而两岸之土或中流之沙洲必为之侵啮。此水滨之地所以增削不定，而水道因之迁变也。然于海口尤甚，盖水入海之处，其所挟之泥沙势必停积，又其两岸恒宽，宽则流必缓，加以潮汐时至，则流更缓。故海口每多淤淀，迨淤淀久而新地出矣。若水流之向与海口平行，则两岸犹有束水之力，惟中流已缓，故泥沙恒淀于中流，此海口之所以多三角洲也。若流向不与海口平行，则势有偏注，或趋左岸或趋右岸。趋左岸则左岸被啮而右岸日淀，以左岸之流急而右岸之流缓也。趋右岸则反是。前清嘉道以来，江流入海之处趋重东南，于是江南太宝之地日削，而江北崇海之地日增，即其证也。凡水流直，则两岸不甚淤啮，曲则异矣。愈曲，则愈形矣。凡曲之内必淤，曲之外必啮，此何以故？曲内之流缓，曲外之流急也。试设譬以证之，如东流之水，其南岸之土稍坚或突有障碍之物，其北岸土疏或忽形凹陷，则水流趋注北岸，久之，遂南岸增而北岸削，于是水流愈趋于北，而南愈增，北愈削，乃无止境。此何以故？其始以水北趋，而南岸流缓北岸流急，缓急异而水势曲，日久而增削愈甚，水亦愈曲。假如一杪时水平流半尺，彼南岸缓流，虽数杪时犹不及半尺，而北岸急流，将不及一杪而已行数尺，所以一增而一削也。此不特大水有然，寻常河流莫不如是。若夫中流之沙洲不数十年竟连大陆，则亦有故。譬如东趋之水，中峙沙洲，如洲之南北两流并无缓急，则终古如恒；如北流缓而南流急，则洲必南削而北增，反是，则北削而南增，历日既久，则沙必近于一岸。假如近于北岸，则北流必甚狭，而南流必甚宽，宽则潮汐之至必速而大，狭者必迟而小，于是洲之西北乃受双方之潮流，何者？北流之潮迟而南流之潮速。当北潮甫至，而南潮已倒灌于洲之西北矣。两潮相遇水势必定，乃淤淀而连接于大陆矣。然是皆就平地而言，若海口有山岛者，固不可以是例也。夫地之增削既由水之缓急，故谋水利者，当考知水流而设法以使之缓，而其术在改其上游之流向，上游改则下游自变。若夫建坝筑堤，犹是治标之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