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经济低速增长时期，建立在扩大内需基础上的进出口均衡贸易政策（1990年以来）

20世纪90年代，受欧美发达国家经济普遍衰退的波及影响，加之日本泡沫经济的破灭，土地价格和股票价格暴涨暴跌，信用危机和生产过剩危机交织并发，工业生产自1991年5月至1993年10月，持续29个月出现生产下降的局面，从高点到低点下降幅度竟达14.9%。然而，同期日本的海外贸易则一直保持强劲的发展态势，其增长速度远远超过西方其他发达国家。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对外贸易较为良好的表现，与日本及时调整贸易政策、大力倡导进出口平衡、以扩大内需包括增加进口为经济和贸易增长的重要动力有着直接关系。

（一）进出口均衡贸易政策的形成基础和条件

进入20世纪90年代，随着国内外经济环境的变化，日本政府努力追求提高市场占有率并最终形成一个国际性生产流通网络的对外投资目标，从而使日本市场占有率有一个大的飞跃。以制造业为例，1990年，在日本制造业对外投资中，为确保当地市场占有率而进行的投资占投资总额的38%左右，居于首位，而基于建立一个国际生产流通网络所进行的投资几乎为零。但到1993年，前者虽仍保持第1位，但其比重已降至30%以下，为建立国际生产流通网络这一构想而进行的投资升至第2位，比重已接近20%，加大了对外投资力度。值得注意的是，进入20世纪90年代，受发达国家经济普遍衰退的波及影响，加之日本泡沫经济的破灭，土地价格和股票价格暴涨暴跌，致使信用危机和生产过剩危机交织并发，工业生产自1991年5月至1993年10月，持续29个月出现生产下降的局面；1993年11月工业生产虽然开始回升，但回升势头却非常乏力。GDP的增长率在1992年为1.1%，到1993年为0.1%, 1994年为0.5%, 1995年和1996年均为0.9%。然而，同期日本的海外贸易则一直保持强劲的发展态势。1995年出口贸易额突破4000亿美元大关，由1991年的3145亿美元，增加到4429亿美元（见表2-9）。

20世纪90年代初期，日本贸易结构中出现明显的进出口失衡状态，1991年和1992年出口增速达到10%和8%，而同期进口增速只有1%和 -1.7%。贸易顺差也高达778亿美元和1071美元。在这种情况下，迫使日本政府不得不对贸易政策进行重新调整，贸易政策的重点取向是实现进出口均衡。

（二）进出口平衡贸易政策的基本内容

进入20世纪90年代，日本经济进入长期停滞状态，日本产业的国际竞争优势开始弱化，外需增长的势头受到多重因素遏制。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由于日本的工业化发展已达到顶点，日本经济增长难以为继，日本工业危机导致了经济的低迷。由于失去了国内产业的有力支撑，日本政府不得不放弃国际协调型贸易政策，转向以扩大内需为主的进出口均衡的贸易政策。20世纪90年代初期，日本海外贸易受本国经济因素影响，原有的贸易政策在实施中受到重重阻碍，越来越难以达成既定的政策目标，日本政府不得不对原有政策的效果进行反思，实行贸易政策的重建，提出了以扩大内需为重要内容的进出口平衡政策，其主要内容有以下三方面。

1．提高产业竞争力和重塑产业比较优势

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产业国际竞争力开始明显下降，在高新技术和高附加值的领域，日本与美国的差距开始拉大，而与中国香港、中国台湾及韩国的差距在缩小，在高端制造业领域很多被欧盟各国所超越。如在纺织品、服装、家用电器等具有传统优势的大众消费品方面，日本产品的竞争力下降更为明显，甚至竞争不过发展中国家和地区；在电子计算机和信息产业方面与美国的差距越拉越大；在生物工程、汽车产业、飞机制造业等方面欧盟各国明显走在前面。在个别领域日本产业竞争力仍处于世界领先地位。但总体而言，与美国、欧盟国家、新兴工业化国家相比，日本的竞争力相对减弱是不争的事实。为了振兴新兴产业的国际竞争力，再现传统产业的比较优势，日本政府不仅制定促进信息化发展的“IT立国”战略和重塑传统产业优势的《国家产业技术战略》，而且采取了减税和产官学联合开发研究等措施，用以扭转国际竞争力不断下降的态势。第一，大力促进现代信息技术、电子技术、生物工程技术、航天技术等高端产业的快速发展；第二，大力发展实体经济，弥补国内产业空心化，构建国内和国际相互衔接的产业链，重振传统产业优势；第三，大力发展节能环保产业、绿色产业，大力开发新能源、新材料，力求在今后国际经济发展中走在前列，把握先机。

2．促进日元的国际化水平提升

在开放的国际经济条件下，日元汇率的变化（升值）和其贸易政策之间存在直接的因果关系。日元的升值和剧烈波动不仅造成了日本产业竞争力下滑，而且因为成本上升，包括一些高新技术企业在内的日本企业开始大规模向海外转移生产，导致日本的国家竞争力下降，这些都不利于日本经济的复苏。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中期出现的日元升值危机，使日本政府认识到在开放经济条件下只有捍卫和强化日元国际地位才能保证政策的有效实施和经济的稳定。为此，日本政府不仅加强了东亚区域金融合作，而且通过产官学三方共同努力来推进日元国际化。

3．贸易政策的重新构建

战后日本贸易政策的演进历史表明，日本经济发展进入平缓期后，日本政府所制定的中长期的基本国策和国家战略一直存在着体系性的缺陷。面对新的国际经济形势，日本政府一改以往只重视多边贸易，轻视区域和双边贸易的政策姿态积极寻求区域和双边合作的可能性，力争在区域合作中特别是东亚区域化合作中取得主导权，构建属日本主导下的经济圈。

进入21世纪，日本对外贸易政策出现了一些新的动向。此前，日本贸易政策一直围绕GATT、WTO框架展开，遵循“多边主义”原则，而对在贸易上具有差别待遇和安排的区域协定始终抱着抵触情绪。2002年1月，日本与新加坡正式签署了两国间自由贸易协定，决定取消除农产品之外的所有产品进口关税，并在投资和服务贸易等领域进行广泛合作。这是日本有史以来签订的第一个具有双边性质的贸易协定，一改日本长期以来一直坚持的以WTO体制为核心的多边主义立场。在当时，日本、新加坡自由贸易协定的签署虽然是日本在参与区域协定上的一种尝试，但仍可视为日本贸易政策转变的一个开端，可以被看作是一个新的动向。

日本实施进出口均衡贸易政策以来，贸易差额不断扩大的趋势有所改变，特别是进入21世纪以后，虽然连年顺差，但较为平稳，2000年顺差为997.4亿美元，2008年降至195.2亿美元，2012年达到 -872.6亿美元。另外，日本实施进出口均衡贸易政策的效果，也可以从日本进出口贸易额的增长中体现出来。2000年贸易总额为8587.6亿美元；2004年突破万亿美元大关，达到10202.2亿美元；2009年受金融危机影响较上一年有所下降，但仍达到11326.8亿美元；2012年进一步上升到16840.4亿美元（见表2-10）。可见，在日本经济持续低迷的状态下，日本对外贸易的持续和平稳发展取得的成果还是相当可观的。

（三）日本贸易政策重建的影响因素

1．美国对日本的牵制

世界金融危机以来，日本政府加强东亚区域合作的意识逐步增强，从地域角度与地区分工角度看，这是日本贸易政策重建的关键所在。但是由于日美两国间政治经济的紧密关联性，贸易政策重建乃至日本企图构建东亚经济圈的战略意图，都不能脱离现实的日美关系而另起炉灶。当前，美国将战略重心由欧洲转向亚太地区，必然对日本的贸易政策调整产生重大影响。日本贸易政策的构建，必须以协调与美国的关系为核心，特别是在构建东亚经济圈的战略实施过程中，必须考虑和兼顾美国的国家战略目标。因此，日本今后在贸易政策调整中，必然会受到各种非经济因素的强烈干扰甚至受到美国的硬性干预。

2．中国的强大影响

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第一大贸易出口国，国际影响力不仅在亚洲，而且在世界也举足轻重。在东亚区域合作中如果没有中国的参与，东亚各国全面和深入合作将是残缺的，甚至难以最终付诸实施。尽管中日合作符合日本的长期战略和根本利益，但日本对中国的和平崛起形成的“中国威胁”论，对中国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一方面恢复经济需要巨大的中国市场和进一步发展中日贸易；另一方面，中国的进一步发展将更加威胁日本的国际地位和经济影响力。因此，日本一直处于两难境地。不得不在配合美国遏制中国发展的同时，加强和扩大与中国的经济联系。2012年日本所谓收购钓鱼岛的行为，一方面迎合美国战略重心转移，无故挑起事端，达到压制中国的目的；另一方面，这种极端和一意孤行的做法，并非是美国的直接授意，美国对此采取中立性的暧昧态度，不仅导致中日两国关系降至冰点，而且严重损害了两国经贸关系，受到最大损失的则是日本。

3．贸易政策的实施缺乏连续性

由于日本政坛的权力更替过于频繁，出现“十年十相”的党派轮流执政局面，每个执政党上台后都会提出一套自己的政策主张和经济发展规划，但由于执政时间过短，很难全面付诸实施，导致经济政策和贸易政策缺乏连续性。因此，近20年来，日本贸易政策的制定实施，在整体框架和体系上都缺乏完整性和一致性，缺少在经济恢复时期和经济调整增长时期来自政府的强力推动和有效引导，导致政策效果不甚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