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鳞书血祭

终南山的夜空没有星辰。

阿渺站在星图阵的巽位，脚下是三十六具青铜棺椁组成的环形阵列。棺盖缝隙渗出黏稠黑雾，雾中浮动着徐福墓中见过的血纹。她低头看向自己胸口——衣襟下，陨铁匕首的寒芒抵着皮肤，而心脏位置正浮现出与星图阵一模一样的发光纹路。

「阵眼是活人。」公孙大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半张脸覆盖龙鳞，指尖捏着一枚带血的铜钱，「武则天垂拱四年，徐福的尸解魂托梦给她，说千年后需以徐福血脉为祭品重启星图。你父亲……是徐福的守墓人。」

阿渺的瞳孔微微收缩。零碎的记忆如潮水涌来：父亲总在深夜对着东海方向刻碑，碑文永远只有「赎罪」二字；他临终前将阳燧镜塞进她手中时，喉管里卡着半截青铜树枝……

「李昀知道吗？」她握紧匕首。

公孙大娘沉默片刻，龙鳞下的嘴角勾起苦笑：「那孩子以为自己是破局者，其实不过是另一枚棋子。就像我……」她突然撕开衣襟，心口处赫然嵌着半枚青铜虎符，「武周神功元年，我被制成『人魈』镇守乾陵。这局棋，已下了百年。」

山巅狂风骤起，青铜棺椁同时开启。安禄山的笑声混着海啸般的青铜液从地底涌出：「时辰已到！」

禺虢睁眼

李昀的却邪刀插在星图阵的震位，刀身符咒早已被青铜液侵蚀成黑色。安禄山臃肿的身躯悬浮在半空，肚脐眼的罗盘疯狂旋转，每一道刻度都射出血色光柱。光柱交织处，东海方向升起山峦般的黑影——禺虢的触手穿透云层，长安城的轮廓在祂躯干下如同孩童堆砌的沙堡。

「你娘没教过你吗？」安禄山的声音重叠着杨贵妃的泣音，「尸解丹只能让徐福血脉暂时压制禺虢，唯有活祭才能……」

刀光闪过。

李昀斩断了自己的左臂。断臂落入星图阵的离位，鲜血瞬间点燃所有棺椁。火焰中浮现徐福的脸，这一次他的目光却望向阿渺：

「动手吧，孩子。你的血不是诅咒，是徐氏一族等待千年的解药。」

阿渺想起父亲刻的最后一碑，碑文在火中清晰起来——

「剖心镇海者，非福，乃渺。」

陨铁匕首刺入心脏的刹那，终南山地动山摇。星图阵的光纹如锁链缠住禺虢的触手，徐福的虚影化为陨铁暴雨刺入古神瞳孔。安禄山在惨叫中熔成一滩青铜汁液，汁液里浮出杨贵妃完好的容颜，她最后的口型是「对不起」。

终章余烬

天宝十五载元日，长安城无人庆祝新岁。

李昀独坐在靖安司屋顶，右眼的盲斑里仍残留着禺虢溃散前的星空。公孙大娘三日前消失了，只留下那枚青铜虎符，背面新刻着「此生为魈，不悔」。

匠作监后院，阿渺的墓碑旁堆满石蜜罐子。一群青铜色的蜜蜂在坟头盘旋，它们的翅膀上隐约可见三十六郡星图的纹路。

史载：安禄山暴毙范阳，贵妃病逝马嵬驿。

无人知晓，东海深处某座无名岛礁上，一尊胸口插着匕首的陨铁秦俑面朝长安，眼眶里栖着一只不会采蜜的青铜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