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血色舞台(4)
“我告诉你,有人猜测鲁晨是在修好电源之后去休息间查看你有没有被电死,那时候刚好赶上送电,他很倒霉地被电死。但是这样猜测的人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如果鲁晨那时候被电死,就会发生第二次跳闸。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在想,很可能鲁晨是死在严亦之前或者是与他同时死亡。”
莫名其妙的一番话让钟依秀难以理解,她试探性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还问鲁晨到底是怎么死的。
时骏突然冷下脸来:“我在洗手间发现你的时候,你讲述了踢倒木方砸到水桶的经过,当时我觉得奇怪,除非是裸露的电线在地面上才可能触到水而引起跳闸,可我当时在地面周围根本看不到电线,那跳闸的现象是怎么发生的?你很聪明,把谎话说得模棱两可,真真假假难以辨别。但我还有点常识,你说每次幕间休息都有去厕所的习惯,几次进进出出,你会看不到门后的水桶?可你却说不知道木方砸到了什么,真是百密一疏啊。”
话说到此,时骏停了下来,他没有去观察钟依秀的反应,微垂的眼睛很随意地瞥了舞台一下,又道:“报假案的事是真的,除了这个就没有真的!我就不信了,鲁晨放着自己能生孩子的年轻漂亮老婆不要,会跟你结婚?!我更不信,严亦会在人来人往的后台偷你的百万项链!事实是,在公演前一天晚上到这里来的人是你!那条项链是你公演前偷偷放到天棚上的,配重铁的铁丝也是你割的,荧光剂也是你……”
“时骏!”钟依秀突然大吼了一声,指着他怒气冲冲地说,“你太荒谬了!刚才是谁说这一切都是严亦和鲁晨做的?”
“我不那么说,你会对我放松警惕吗?你在我眼里是个聪明人,但是很可惜,你这点聪明没用到正地方!不错,鲁晨和严亦是要合谋杀你,但是,这个计划早就被你发现了!”
“胡说!我凭什么发现?难道他们在合谋的时候还会通知我?”
这时,时骏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小小的卡片,看上去好像是SIM卡。他掂着手里的卡片,说道:“这种卡插在你自己的电话里,输入被窃听者的号码,不管是通话还是短信你都能掌握。我想,提出分手的人应该是鲁晨,但是你不同意,为了时刻监视他你购买了窃听卡,却在无意间知道了他和严亦的事情。那时候,你就决定将计就计,杀了他们俩。”
这些话并没有说服钟依秀,她气得失去风度,把手里的包狠狠地摔在地上,几乎是怒吼般地说:“你脑子有毛病吗?我在案发的时候被反锁在卫生间里,时骏,你是最了解情况的!”
时骏在嘴边竖起手指:“嘘,小点声,别把我那警察同学引来。”
“你什么意思?”
没有回答问题的时骏一把扣住钟依秀的腕子,把她扯进了门洞里,压低声音说:“还记得吗?当时,我在洗手间外面用力扭动把手,其实,那时候你也在里面使劲握着把手,造成被反锁的假象,再加上你开口就说门被反锁给了我先入为主的印象,那道门到底有没有被反锁,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
不等时骏的话音消失,钟依秀便抓着这一点进行反击,她说既然无法证明有没有反锁,他就没资格说自己做过什么。
时骏不在乎她的反驳,又说道:“你在设计一切的时候就没考虑到常识吗?如果是鲁晨设计了把手上的电线,那他就应该戴着手套,这样一来把手上不会有他的指纹,但是,我们却发现了他的指纹,奇怪的是我们没有发现你的指纹。作为那间休息室的主人,你的指纹哪儿去了?”说罢,他突然靠近钟依秀的耳朵:“你借花献佛了吧?”
猛地推开时骏,钟依秀慌张地看了看四周,压下心头的惊乱,问:“你不怕我起诉你?”
侦探冷笑几声:“无所谓,你随便告。但是在那之前,我得先问问你,看这个眼熟吗?”
借着微弱的光线,钟依秀看到他手中拿着一个MP5,神色微变,但口中却说:“不觉得眼熟。”
时骏摇晃着MP5,耸耸肩,貌似对她的回答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一步一步来分析好了。首先,洗手间那根电线是鲁晨准备的,他准备把你电死之后,将电线妥善处理,看上去就像意外死亡。但是很可惜,他的计划被你抢先一步,而且你还在地面上泼了水,又在厕所那道门上粘了MP5。你站在卫生间门口,当时鲁晨站在休息室门口,一个假装要进去,一个假装要出去。到底还是你棋高一着,按下MP5的扩音功能,让里面传来惊叫声。鲁晨误以为里面有人会耽误他的计划,来不及多想反身冲进洗手间。这时候,你把他准备的电线放在了地面上的水中,鲁晨那个倒霉蛋就这么被电了。”
见钟依秀虎视眈眈的样子明显是要跟他顽抗到底,时骏拿出剧本,翻到第四幕结尾处,指着说:“看看这里的提示[风远南(严亦)在桌前定位。音乐起,降第五幕幕景,场灯灭,过渡第五幕开场音乐],顺序很明确,在没有切光之前天棚上的第五幕道具开始缓缓下降,然后才是全场切光。我为你做了一个简单明了的时间表,要看看吗?”
狠力打掉时骏递过来的剧本,钟依秀自然是不会看的。她的态度似乎在时骏的意料之中,时骏也不去捡地上的剧本,仅凭记忆说道:“一到十五秒第五幕道具从天棚开始下降;十五到三十秒你把鲁晨骗入洗手间;三十到四十秒鲁晨触电造成舞台全黑,严亦下意识地根据荧光剂走错了方向;四十到四十五秒松动的配重铁掉下来砸死了严亦。整个过程你耗时没用一分钟,钟依秀,你真够牛的!”
愤怒的女人死死抓住时骏的衣领,眼里喷火似的盯着他:“警告你,不准污蔑我!”
“那你就当我说的都是疯话好了。但是,我还想跟你说说你没有留意到的一件事,当时,鲁晨被电并没有立刻昏厥,身体发生痉挛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厕所,也就是第二道门,他身上的电不只报废了你的MP5,也在门上留下了烧痕。根据烧痕的尺寸我跑遍所有商场,终于找到了完全吻合的机型。不知道有多少人记得你曾经有过这样一个MP5?”
抓着衣领的手没有放开,她依旧怒视着时骏,好像用眼神便足以把他杀了。类似她这样的目光时骏已经不记得看过多少次了,他眨眨眼睛:“我们来谈谈四十五秒之后的事吧。你趁着严亦被砸死、舞台一片混乱的时候,将鲁晨推出窗外,转回身把木板和水桶放倒,又将电线在门把手上狠勒了几下,留下痕迹,之后将自己关在里面等着被人搭救。结果呢,竟是我发现了你。”
“你要是有证据就去告发我,没有证据就回家等着法院的传票吧!”说罢,快被气死的钟依秀转身便要离开,却被时骏再次拦住去路。她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喝道:“让开!”
“谁说我没证据?”
时骏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让钟依秀猛地停下脚步!她回头瞥了眼身边的男人,鄙视地冷笑一声:“那就去告发我啊。”
“聪明人,你以为刚才在天棚上的那些人在找什么?”
言声过耳,钟依秀看到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透明塑胶袋,里面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
“我在天棚上找到的,正因为我刮掉了铁板上的一层皮,他们才在拼命地寻找其他证据。”
光线昏暗的门洞有两层厚重的帘子,钟依秀横移一步,让自己半个身子都隐藏在帘子后面,仍旧冷着脸,问:“你是说这个小东西就是证据?”
时骏点点头,上前一步:“警方根据配重铁上的划痕确认切割铁丝的东西是一把长度有二十厘米的铁钳,像你这么聪明的人自然不会去买一把,很可能是拿了道具组的钳子。”说着,他哼笑出声来,又问:“你手上的伤真的是切水果时留下的?我怎么没见过切水果也能伤到手背的人?手背上的伤不好愈合吧,想想也是,那上面可是有铁锈的。”
如果把人的脸形容为舞台,那么此时的钟依秀就是一幕精彩纷呈的戏剧。她仅在瞬间就换了一副淡漠的表情,轻声问道:“你想说我在切割铁丝的时候弄伤了手指?时骏,这叫什么证据?”
“我可没想切下你的手去做验证,我是想告诉你,在你弄伤手指的时候,在铁板上留下了一滴血。虽然不多,但足够检验出很多东西,比如说DNA。”
钟依秀无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液,眼神在证据与时骏的脸上游移不定。而这时,时骏再度上前:“敢不敢跟我去警察局抽血化验?”
“你当我会害怕?”
“好,有胆量!如果比对结果是我错了,你让我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如果我是对的,你就等着上法庭吧。”
“好!我会让你付出沉重的代价。”
局面已经到了针尖对麦芒的地步,时骏死死地盯着钟依秀,对方也是不眨眼地看着他。
胶着了十几秒钟,时骏挺直腰板,脸扭到了舞台那边,大声喊着:“霍刚,快下来,我有好消息告……”
门洞里,时骏被捂住了嘴巴,他眉眼中含着嘲讽的讥笑看着惊慌的钟依秀,慢慢地拉下她的手:“两百万,我的封口费。”
“你胃口太大了!一百万!”
“老女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你可是杀了两个人的凶手!”
钟依秀一把将时骏推到门墙边上,恶狠狠地说:“时骏,别以为你很聪明!我告诉你,一直是我提出的分手,因为鲁晨是个败家子,我们交往的时候一直是我在养着他!他挥霍我的财产,现在我手里唯一值钱的就是那条项链!他偷了几次都没成功,就明白在我身上已经榨不出油水了,为了防备他我才窃听他的电话!而严亦比他还要可恶,当年用卑鄙的手段让我流产,造成我永远无法怀孕,你知道这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能了解我的感受吗?如果不是我窃听到他们的通话,我就永远不会知道真相!我不知道他们俩究竟怎么勾结在一起的,也没兴趣知道!我只知道,杀了他们以后我心里痛快!”
也许在很多人眼中,钟依秀是可怜的,她本是个受害者,现在却沦为凶手。时骏可怜这个本是受害者的女人变成了罪犯。也许,她不知道自己在说这些事实的时候是泪流满面的;也许,她不知道自己那张美丽的脸现在多么丑陋;更也许,她丝毫没有察觉一直躲在门后的霍刚。
窒息般的气氛中,时骏仍旧冷着脸,语气中不带有任何一点感情色彩:“如果有来生,希望你能遇到一个好男人。”
闻言,钟依秀呆了。
侧门后面走出霍刚和几个警察,他们站在惊愕不已的钟依秀面前亮出手铐。下一秒,整个剧场都能听见她歇斯底里的痛骂声,被骂的人转身的时候点燃一根香烟,走向出口。
深夜里,霍刚让下属先带着钟依秀回去,他独自留在停车场等时骏。这个总是会在最后一刻溜走的人把自己的二手车停在他身边,摇下车窗,露出那似有似无的笑意。
“怎么没跟着一起回去?”时骏问道。
霍刚深吸了一口微冷的空气,问他:“如果钟依秀知道那‘证据’是你捏造出来的,会不会发疯?”
“那是你们的工作,别想再奴役我。”
玩笑话并没有让霍刚的眉头舒展,时骏见他仍是若有所思的模样,有些不耐烦地问:“你还想说什么?”
“我一直想不通,鲁晨和严亦是怎么一拍即合的?”
坐在车里的人笑笑,放下手刹闸,车子在慢慢前行的时候,他似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不是所有谜团都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