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左国城刘渊称汉王，上党郡刘曜克三城

左国城（山西省方山县南村）时属并州西河郡离石县（山西省吕梁市离石区），是一处地平川阔、水草丰美的地方（三川河在此流过）。匈奴自被分为五部居于并州各地以来，就不再设单于，而设左部帅统领其众。左国城曾是匈奴左部帅的驻地，分为内城、东城与西城。公元304年八月，刘渊、刘聪父子回到左国城。刘渊的堂祖父刘宣极力劝刘渊就任匈奴大单于。刘渊遂自称大单于，以离石为都，封其子刘聪为鹿蠡王。刘渊任大单于不到二十天，竟聚集五万余兵马。

却说刘渊自称大单于不久，就获报幽州王浚的部将祁弘率鲜卑人攻打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香菜营乡邺镇村），司马颖的兵马抵挡不住，司马颖已挟持晋惠帝司马衷南下洛阳了。刘渊对刘宣等说道：“司马颖不听孤之建议，还是回洛阳了，真是个奴才！但孤与司马颖有言在先，不能不出兵相救。孤拟出兵两万攻打鲜卑。”刘宣听后，极力劝阻道：“大单于不可，自司马氏建晋以来，对我匈奴就像对待奴隶一样。现今司马氏父子兄弟自相残杀，这是上天抛弃晋朝，要将天下授予我们。大单于应当积德行善，振兴我族，恢复呼韩邪单于那样的大业。鲜卑、乌桓虽非我族，但与我族同类，不可视为仇敌，可作为我们的后援。”从刘宣的进言可以看出，他已不满足让刘渊当个单于，而是希望与晋朝争夺天下。刘宣还说道：“现在上天正欲假借我等之手，灭亡晋朝。违天不详，逆众不济，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刘渊听后也是意气风发，甚至更不满足于刘宣所说的呼韩邪单于的大业。刘渊说道：“要做就做高山，怎能做一个小土堆？再者，天下难道就一定是汉人的吗？大禹来自西戎，而周文王生于东夷。自古帝王之位授予有德之人。现今我匈奴部众已达十余万，每一个人都能抵挡十个晋兵，挥兵摧毁晋朝，如同摧枯拉朽。上可以成就汉高祖（刘邦）那样一统天下的基业，下也能像魏武帝曹操一样三分天下。”刘宣听后，连忙叩首，惭愧地说道：“这真是我等所不能想到的。”

刘渊决定与晋朝争天下，不只要做匈奴人的单于，还想做天下人的帝王。但汉化程度非常高的刘渊还有自己的想法。刘渊认为汉朝统有天下年代久远，深得民心，所以刘备打着汉的旗号，仅凭一州之地，就能抗衡于天下。刘渊也想与刘备一样，继承汉朝。刘渊还对其族人说道：“我等匈奴早就是汉朝的亲属，相约为兄弟，如今兄长丧亡弟弟继承，岂不名正言顺？”此时，刘宣干脆劝刘渊直接称帝，刘渊却未能接受，说道：“天下尚未平定，孤可依高祖当年旧例，先称汉王。孤还要追赠后主刘禅，以收拢民心。”

公元304年十月，刘渊在左国城南郊设立祭坛，登上汉王王位，改元元熙，定国号为汉，定都左国城，并诏告天下：

昔我太祖高皇帝，以神武应期，廓开大业，太宗孝文皇帝，重以明德，升平汉道，世宗孝武皇帝，拓土攘夷，地过唐日，中宗孝宣皇帝，搜扬俊义气，多士盈朝，是我祖宗道迈三王，功高五帝，故卜年倍于夏商，卜世过于姬氏。而元成多僻，哀平短祚，贼臣王莽，滔天篡逆。我世祖光武皇帝，诞资圣武，恢复鸿基，祀汉配天，不失旧物，俾三光晦而复明，神器幽而复显。显宗孝明皇帝，肃宗孝章皇帝，累叶重晖，炎光再阐。自和安已后，皇纲渐颓，天步艰难，国统濒绝。黄巾海沸于九州，群阉毒流于四海，董卓因之肆其猖勃，曹操父子凶逆相寻，故孝愍委弃万国，昭烈播越岷蜀，冀否终有泰，旋轸旧京。何图天未悔祸，后帝窘辱？自社稷沦丧，宗庙之不血食，四十年于兹矣。今天诱其衷，悔祸皇汉，使司马氏父子兄弟，迭相残灭，黎庶涂炭，靡所控告。孤今猥为群公所推，绍修三祖之业，顾兹尪暗，战惶靡厝。但以大耻未雪，社稷无主，衔胆栖冰，勉从群议。

刘渊称汉王后，大赦境内，追尊刘禅为孝怀皇帝，设立汉高祖以下各祖宗的神位。刘渊还册封妻呼延氏为王后，长子刘和为世子。刘和字玄泰，是刘渊的正室呼延氏所生（刘渊还有次子刘裕、三子刘隆），身高八尺，雄伟刚毅，仪表不凡。刘和好学而早成，爱读《左氏春秋》与《毛诗》。刘和性多猜忌，对属下无恩德。刘渊又设置百官，任刘宣为丞相，刘宏为太尉，范隆为大鸿胪，朱纪为太常，刘聪为抚军将军，刘曜为建武将军，崔游为御史大夫，陈元达为黄门郎。崔游坚决不肯前来就职，但陈元达一直在等着刘渊的诏书。陈元达是匈奴北部（山西省忻州市）人，自幼就有志向操守。刘渊以前曾经多次召见陈元达，都被拒绝。现今刘渊回到左国城，称汉王，建立匈奴汉国，有人对陈元达说：“以前刘单于多次召见，你都不理，现在你害怕了吧！”陈元达笑道：“我早知道刘单于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早体谅我的处境。恐怕就在这两三天，驿马车就会把他的诏书送到。”当天晚上，刘渊的诏书果然送达。

再说刘渊在左国城称汉王，西晋的并州刺史司马腾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公元304年十二月，司马腾派将军聂玄从晋阳（山西省太原市）率军前往离石征讨刘渊。消息传到左国城，汉王刘渊非常生气，决定派兵迎战聂玄。刘渊并没有在左国城等待聂玄，而是派兵东进，进入并州太原郡境内迎击聂玄，两支兵马在太原郡的大陵县（山西省文水县）遭遇。匈奴兵马果然勇猛，聂玄不敌而走。关于迎击聂玄一事，是刘渊亲自领兵还是派刘聪或他人出战，史书记载不详，据笔者猜测，刘聪领兵出战可能性比较大。

刘渊所派兵马击败聂玄，遂一不做二不休，再派兵前往太原、上党等郡攻城略地，以图为新建的汉国扩大领地。刘渊此次派出的是建武将军刘曜。刘曜是刘渊的侄子，字永明，从小就是孤儿，由刘渊抚养长大。刘曜年长后，双手过膝，身高九尺三寸，白眉毛，眼冒红光，胡子不过百余根，却根根都有五尺长。刘渊常称叹刘曜为其家的千里驹。刘曜性情豁达，喜爱独处，好读书不求甚解，但对兵书常常能背诵。刘曜也擅长草书、隶书，爱写文章。刘曜勇武过人，能够用箭射穿一寸厚的铁板，当时号称神射。对于历史人物，刘曜有其独到的评论。刘曜看不起吴起、邓禹，愿把自己比作乐毅、萧何、曹参，当时人大都不能理解，但刘聪能够知其意，说道：“永明是光武、魏武之流啊！”刘曜二十岁时在洛阳游玩，坐事当诛，逃至朝鲜，遇赦而回，隐居管涔山抚琴写字，直到刘渊回到左国城。

刘曜领命后，即率部从离石出发，首先攻打的是太原郡的中都县（山西省平遥县）。中都县没有多作抵抗，很快就攻下了。刘曜接着攻打上党郡的屯留（山西省屯留县）、长子（山西省长子县）、泫氏（山西省高平市）。没想到上党郡的这三个县也没有顽强抵抗，刘曜的兵马很快占领上述三县。《晋书》记载，刘曜此次不仅攻打太原郡的中都县，还侵犯太原，而《资治通鉴》只载其攻占太原的中都县。笔者按《资治通鉴》所载记述。

刘渊派出刘曜就获得四个城池，自然大喜。刘渊又想到所在的西河郡尚有介休县（山西省介休市）未能占领，遂派冠军将军乔晞领一支兵马前往攻打。岂料介休县令贾浑率众登城死守，乔晞一时不能攻克。数天之后，在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的情况下，介休才被乔晞攻陷，县令贾浑被擒。乔晞劝贾浑向汉国投降，贾浑拒不投降，终被乔晞斩首。这时，有一个青年妇人号哭着来到贾浑身边，原来是贾浑妻子宗氏。乔晞见宗氏披头散发，颦眉似锁，娇喘如丝，不由得怜惜起来，马上由怒变喜道：“小娘子何必如此伤心？贾浑虽死，可我正少一佳人呢！”宗氏听了，反而停止了哭声，指着乔晞骂道：“你这条胡狗！天下有害死人夫，还想污辱人妇的吗？我头可断，我身绝不可辱。快快杀我，不必妄想！”宗氏之言斩钉截铁。乔晞一怒之下，拔出佩刀，砍向宗氏。宗氏引颈就戮，渺渺贞魂，随夫俱逝，年仅二十余岁。乔晞杀害贾浑夫妇的消息传到左国城，刘渊不禁大怒道：“乔晞敢杀忠臣，并害义妇，假使天道有知，他要断子绝孙的。”刘渊又下令厚葬贾浑夫妇，并将乔晞贬降四等。

刘渊称王建国才两个月，即夺得并州五处城池，驻守晋阳的并州刺史司马腾感到非常恐慌。司马腾知道自己的并州兵马难敌刘渊的匈奴兵马，遂不敢再发兵征讨。但刘渊主动派将领綦毋豚率一支兵马前往攻打司马腾。司马腾获报非常着急，最后决定派使前往盛乐城（内蒙古自治区和林格尔县），向草原上的鲜卑索头部求救。鲜卑索头部首领拓跋猗迤不想与匈奴五部为敌，因而不准备南下援救司马腾。智囊卫操力劝拓跋猗迤援救司马腾。拓跋猗迤最后终于决定率一支骑兵南下援救司马腾，卫操亦随军出征。公元305年六月，拓跋猗迤与汉国的将领綦毋豚在并州遭遇，随即发生激战，一个是鲜卑族人，一个是匈奴族人，交战非常激烈，最终綦毋豚兵败而回。拓跋猗迤帮司马腾打败綦毋豚，司马腾非常感激，上表朝廷，奏呈此事。西晋朝廷传旨封拓跋猗迤为大单于，卫操为右将军。

公元305年秋天，左国城所在的离石县发生饥馑，刘渊决定迁都上党郡境内的黎亭（山西省壶关县），命太尉刘宏、护军马景留守离石，大司农卜豫负责为离石运送粮秣。刘渊迁都上党的黎亭，两年左右无事可载，不想两年后上党郡武乡县（山西省榆社县）一个叫石勒的羯族人前来投奔。